那年冷雨前的温情
国庆放假的那几天是“勿忘我”最忙碌的时候，那时早上九点还没开门便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等在门外。我想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被门口帖的半价优惠活动吸引来的。
因为“勿忘我”从店员到店长只有她一个人，人手严重不足我便过去给她当下手，她开始很不愿意，说我应该趁着这次难得的长假出去好好放松放松，或者是回家复习功课。我说在你那儿帮忙就已经是很好的放松方式，全当是体验生活，丰富人生经历。她被我一半安慰一半调侃的话逗着了，最后便不再多说些什么。
那次优惠的力度空前，几乎所有的茶叶、点心、套餐都是半价，第一天的时候茶客就已经是络绎不绝。
她主要负责煮茶和上茶，而我则是将准备好的点心一一及时地送到客人的桌上，待客人走后，我会面带微笑地说一声下次欢迎再次光临，然后又开始收拾残留的茶局引进下一波焦急等待的茶客。
有时候客人会让我催促她再快一点，而她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娴熟地煮着茶说不能太快，要不然会失去茶叶本来的味道。
其实想想客人们本身或许也并不着急，他们大都是想趁着国庆好友们好好的聚一聚，喝茶聊天。等茶的间隙，正是客人们聊得最火热的时候。
晚上将近十一点，所有的客人终于陆陆续续的离开，而我早就累的疲惫不堪。她也是累的两只手关门的时候都在微微发抖。
我趴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睡着了，正做着狼吞虎咽地吃饭的美梦，等到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叫时，还是醒了。
此时已过凌晨，她坐在另外一个桌子上一手握着笔一手拿着计算器记录着今天的收获。她反复地数着钱柜里那一撘大大小小的钞票，时而欣喜时而蹙眉，等到她满脸愉悦的收起钞票和账本，我走过去俏皮地问到：“大老板，今天赚了多少啊，看把你给美的。”
她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感激：“去掉今天的成本的话有大概不到三百，幸亏有你帮我，要不然估计连一半都赚不到。”
说着她从包里抽出两张绿油油的钞票递到我的面前：“这是你今天应得的，拿着！”
她故意摆出一副十足的老板娘的架势，强迫着我收下那一百块，我愣了一下马上转过头背朝着她说：“就一百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这要在平时别人请都请不来我。”
我语气略带着不屑，不知她是否听出那是我的玩笑话，说完便有些后悔地扭头看向她。
她泯着嘴不说话，悄悄的从口袋里又抽出一张五十的钞票，琥珀色的水汪汪的眼珠略有闪动地看着我说：“不能再多了，真的。”
我接过那三张五十的钞票，敲了敲她的额头，恨恨地说道：“你呀的，给你帮忙那是我乐意，谁要你的钱，你只要能管饱肚子就行！”
她收起刚才的尴尬抢过我手里的钱说：“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冷血，好不容易看到了回头钱还要被你给搜刮干净！”说罢她把钱收进钱包，拽着我的胳膊出了门。
“这大晚上的能吃点啥呢？”我望着街边全都关了门的店铺低声问到。
“我知道附近一家小吃店，大晚上还营业，味道很好。”她指了指街的那头亮着黄光的地方。
说完她便拉着我朝那儿走去，也不问我要不要吃。事实上这条街上除了那家店外其他的店铺全都关门睡觉了。
等到走过去才发现那不过是临时支起的棚子，棚上吊着一个昏黄的泛着油光的老式白炽灯泡，下面摆着大小不一的长桌，旁边零散的放着几把矮矮的板凳。
桌子上油光可鉴，板凳也大多磨破了皮，当我们走进棚里，迎面走来了一个六七十岁的满头灰白的老女人，那人用浑浊的青黑色的眼睛看了看我们，最后定格在她身上：“来了，姑娘。”
她像是在问候着一个老顾客，后又慢慢挪到我身旁，自上而下打量着我，淡淡地问到：“小伙子想吃点什么？”
我看着她沟壑纵横的土灰色的脸，囫囵着说：“啥都行，我俩一样。”
说罢她转过身走去，开始下馄饨。
我俩找个地方坐下，我侧过头在她耳边悄悄问到：“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她也侧过头抚在我耳边：“一天晚上无意间发现的，老奶奶很好，每次给的都吃不完，我最近发现，这家店只有晚上很晚才开张……”
不一会，老奶奶端着两份馄饨走了过来，我看着她蹒跚的步伐，不忍地问到：“奶奶，为什么这个点了您的店还在开？”
她将馄饨慢慢地放在我们桌上，动了动下巴：“赚钱养家。”
“那您的家人呢，他们不照顾您吗？”我轻声问道，生怕发出诘责的语气。
“家里没劳力，儿子在床上又不能动，没办法。”她说的很快，像在叙述着别人的事情，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说罢她拿起放在桌角的粗布毛巾利落地把桌子又抹了一遍。
听完我们都沉默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又悄悄酝酿在那一个个的馄饨和浓汤里，后来的很多年我都不曾忘记那种悲痛难耐、欲言还休的感觉，那种名叫现实的感觉。
吃完馄饨，走出棚子，我们约定以后一定要经常来这边吃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深夜的街道微风渐起，出来的时候我们穿得都很单薄，此刻凉意袭来，我们并排走着有意无意中彼此挨的很近，时不时地两人碰到了一起却没有一丝尴尬。忽然趁势我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踏雪无痕般落在了她柔顺的发梢处：“第一次送你回家，你说那么晚了，我该睡在哪呢？”我微侧着头，眼神的余光挑逗似的看着她。
她回了我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我先送你回茶店这几天你就先在那儿将就住下！”
我迟钝道：“好吧，那你呢，总不能让你睡在马路牙子上吧？”我嘴角微微上扬，“要不我还是回学校住吧……”
“那怎么行，你学校离这远着呢，不用担心，我当然是回我租的房子喽。”她稍有慌张地说道。
“好，那我先送你，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
“怎么不行，我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你别太小瞧我好不好？”她脸色突变，语气也愈加焦急。
“之前那是没机会，没条件，现在刚刚好，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自己回啊。”我语气坚决，掷地有声，扳着一张严肃的脸。
“真不用，你瞧就这个胡弄口儿拐个弯就到了。”她突然在街口立住，手指着分叉的巷口义正言辞地说，她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我：“行了，你也快回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那一刻温柔而又动人，我接过钥匙，注视着她走进巷里，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一切照旧地忙碌着，有时候中午饭都顾不上吃，只怪这次的打折力度太大，连过路人都知道像这样的优惠几年都不会有一次。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