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20,体态轻盈,婀娜多姿,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那一年,她20,手捧诗书,漫步亭园,一言一行,质美如兰;
那一年,她20,初遇萧郎,海誓山盟,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那一年,她20,穿越时光的隧道,跨越岁月的对望,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于是我和她,在这条漫长的生命长河中,紧紧相依,心心相惜,扯不断的血缘关系,抹不去的情深似海。
那一年,我8岁,她28。
每天早晨,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都是她的微笑的脸庞,每天夜晚,在她的怀抱中入睡,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她的温度。我习惯了看着她为我收拾玩具的身影,习惯了她带着责怪又充满怜爱看着我的眼睛,习惯了她每天目送我去上学,习惯了放学后在小巷路口她笑着向我招手……即使她不再向以前那样留着乌黑亮丽的长发,不再穿好看的裙子,不再化精致的妆,但我觉得,那就是她最美的模样。我以为岁月静好,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开始收拾行李,我好奇:“我们这是要去哪呀?”她笑着摸摸我的头;“去姥姥那呀”,我欢呼雀跃。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把我一个人留在姥姥家,而她,奔向另一个城市。我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在小巷路口,变小,变小,消失……不管我多么歇斯底里地哭喊,她始终头也不回,当时我是多么恨她,恨她的无情,恨她的冷酷。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时的她,是如何一个人边流泪边拎着沉重的行李一步一步迈向火车站的,只是当时的我,看不懂她的无奈,看不懂她的逞强,也看不透她的假装。八岁那年之后,我习惯通过电话听到她的声音,习惯一个人入睡,也习惯在巷口张望,带着某种期盼,期盼着某种惊喜,原来我还没有习惯她的不在身边。
那一年,我18,她38。
她终于回来了,可是这一次,我却要离开了。我所上的那所高中,在离家乡两百公里的县城。高三那年,为了备战高考,整个暑假,我们都留在学校没有回家。那一天,午休时间,我在宿舍里和舍友聊着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外,她手里拎着两个大麻袋,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穿着去年大姨给的衣服,脚上的鞋沾满了泥巴,宿舍的同学议论纷纷:“这是谁啊……”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气急败坏地对她说:“你要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边说着边把下意识地把她挡在门外,她把两个大麻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锅巴,今天做的,可新鲜了,哦,还有地瓜……”:“吵什么呢,赶紧睡觉去”正当她说得起劲,宿管阿姨来了,她赶紧把大麻袋塞我手里:“哎呀,你看我,影响你休息了,我在校门外等你起床,正好你下午没课,咱们去逛逛……” 那个下午,外面骄阳似火,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我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后悔没有任性一次偷偷溜出去陪她。终于熬到起床铃声响起,我飞奔到校门,看着她背对着我坐在一个大石头上,一只手往嘴里送着什么,一只手忙着擦汗。我愣了一下,这真的是当年端庄优雅的她吗?我慢慢走向她,是的,是她,是那个怕我饿着,从两百公里外的家乡给我送吃的的她,是那个为了不耽误我休息,怕我被责罚,而坐在烈日炎炎下等候的她,是那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而完全忽略自己的她,是那个日夜为我操劳而毫无怨言的她,是那个养育了我18年的她……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一年只能回家一两次,每次到了我回家的时候,她都会提前一两天买好我吃的水果,爱喝的茶,整理房间,收拾屋子,在我回家那一天去车站接我。大一那年寒假,我坐长途汽车回家,那天下着大雨,路面滑,汽车开得很慢,加上中途车坏了,所以本来七个小时的行程,却花了十多个小时。我担心她久等,便打电话告诉她别来接我了。但当我精疲力尽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看见她撑着伞在雨中等我,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后来父亲告诉我,其实那天我打电话告诉她别去车站接我时,她已经在车站了,她,在那个寒冷的车站,等了我七个小时呀。
小时候,路灯下,小巷口,她踮脚,眺望;长大后,月台上,火车旁,我挥手,告别;多年后,我驻足,回眸,望见她苍颜白发。母亲,二十年的守候,二十年的呵护,二十年的不离不弃,当我28、38、48……多么希望时光永远把你停留在38岁呀。无论今后的多少个二十年,愿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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