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做一件事最初的初衷,最初的原因,
随着时间的消逝,
这个人的初心也渐渐逝去……
换门(图片来自微博,有改)
(壹)欧阳先生
大概二三十年了,欧阳先生依旧是欧阳先生。
嵩平县这个小戏台,每个人都把一整年过成了千姿百态的三百多天,只有欧阳先生,把这三百多天重复成了冗长而乏味的一整年。
暮春之初,欧阳先生的竹屋总是乡亲聚集,嵩平县的人进进出出,踏破了竹屋门槛。要入学的弟子诺诺的跟在爹娘的后面,于日头高照的午时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六礼束脩,正衣冠,执拜师礼入见。
今年暮春与往年有所不同,但是又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年初,嵩平县新走马上任了一位县太爷,有说这位嵩平县新贵是上京的权贵子弟,嵩平甚至连他坦荡官途上的踏脚石都够不着。
他不同于以往嵩平的任何一任县太爷——在其位谋其政,只是热衷于开坛讲学,一心从不二用。
是日,沈浅只身走进学堂,他看着欧阳先生在磕磕绊绊的修理门框。
沈浅问:“夫子,为何还要换门?”
欧阳先生答:“每一年都在换,易水不知。”他为了答而答,其实也不知为何而换。
沈浅:“学生知道,可今年门并没有被踩坏,为何还要换?”
欧阳先生:“易水何以知道它没坏?”
沈浅:“夫子是不是在难过周逸他们都不来了吗。”
欧阳先生:“他们来也不来,门都是要换的。易水还未换过旧门吧。”
沈浅:“未曾,只有夫子在年年换门,我家和隔壁的谷子家从我们记事起门就是那样的。”
欧阳先生一边说一边就把手上的工具递给了沈浅,“你家没有换过门,你爹确是替我换过门的,人老咯。”
沈浅安静的听着欧阳先生絮絮叨叨的叮嘱,执拗的认为夫子是触景生情,是了,换了这么多次门,夫子不曾自己动过手。只要我把新门换上去,夫子就会开心,到时我就可以继续在竹屋听夫子讲课。
为了他的愿望,沈浅卖力地把门敲得叮叮当当,一定要让夫子觉得新门是牢固的。
沈浅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妨被他娘揪了出来。“娘,你不要再拧我耳朵了,夫子说我已经是半个儿郎,行事为人都要端正。”
沈浅妄图挣脱那只粗糙的大手,奈何他娘虽为女子,却因长年干农活,力气大得出奇,拧着他的耳朵想往外拽,使得他整个身体都向左边倾斜开去。
“开什么堂,讲什么课,一个弟子也没有,再说了他熬了半辈子还不就是个没出息的穷酸先生,你再听他讲能有什么出息。”
沈浅无奈,只在心里默念夫子教诲——
孝子之养也,孝子之养也,孝子之养也……
欧阳先生听着东边学堂农妇的骂嘞,并无任何作为,只是担心着他的新门到底有没有换下旧门。他想,得赶紧换好了门才能继续下面的事,西边菜园子里的菜早就可以下锅了。
(贰)罪昭
欧阳先生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只要一个人的内心足够清冷,他就能过着他自己的生活。
他一如既往,卯时起来先敲响悬挂在堂前的大钟,早课开始了。
他带头诵读,声音不似花甲,洪亮如钟。
他起——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不远万里来嵩平县的访友不是为了欧阳先生,而欧阳先生也从来没有友人来访。嵩平县的人都说欧阳先生至老还魔怔了,是老来疯。
没有一个弟子,却还在端着夫子的架子,欧阳先生比以前更出名了。
晨光熹微,鸡窗吟课,到了第十个唱独角戏的日子,远方有朋友到了。
“先生安好,小可诸葛臧,字柏舟,上京人氏。”
“往上京方向来的,整个嵩平县只有那位新到任的县太爷。”
“先生高看,嵩平却不只小可一人来自上京,先生可知他是谁。”
“是谁有什么打紧,学问一事,贵在坚持,旁人说县太爷著学,从不二心,想来是人老,听岔了。”
“先生说笑,三人成虎,流言止于智者。今天来是请先生出山,随我到县衙一同授课的。”
欧阳先生要去县衙授课的消息传遍了嵩平县,那些当初为其鸣不平的书生现如今有点挂不住面子。
欧阳先生志向高洁,一定是被县老爷逼迫,才不得不离开竹屋。
这悻悻然的口气才落下,有人就大呼,是欧阳先生。
“我乃自愿入府衙授课,县太爷亲自来访,老夫岂有不从之理。”
继欧阳先生得了老来疯,又有消息传出,欧阳先生是一个谄媚之人,落了文人面。
自此,再无人近欧阳先生,却总有言赋欧阳先生。
嵩平县没有欧阳先生之前,有一个言夫子,他舌尖如刀,剜心不剜肉。嵩平县无人喜欢他,因为没有人能抵挡他柔软的舌头。
如今,嵩平县却人人同他打招呼。
——言夫子,欧阳先生的第四条罪名什么时候出。
——言夫子,欧阳先生的第五条罪名什么时候出。
——言夫子,欧阳先生的罪名还有什么。
言夫子不喜欢欧阳先生,应该说言夫子不喜欢任何人,但言夫子一生只为欧阳先生写过罪昭。
一张清清白白的宣纸,何其无辜,上书——
一罪为君“空有经纶满腹,不思君忧治国”;
二罪为伦“鳏寡孤独,入不孝出不悌”;
三罪为文人“自视甚高,文人相轻”;
四罪为气节“沽名钓誉,谄媚屈从”;
五罪为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自困东篱”。
诸葛臧从衙役手中接过这份新鲜刚出炉的罪昭,中肯道:“言夫子这篇罪昭,洋洋洒洒,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可见对欧阳先生积怨已久,先生当真不看?”
欧阳先生目不斜视,道:“这份试卷的确是此次文试中最好的,县太爷可以让师爷发文书了。”
诸葛臧不肯放过欧阳先生:“先生可知在上京的丘生阁也有一份罪昭。”
(叁)舞弊风波
欧阳先生清楚的记得沈浅的娘在竹屋要带沈浅走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
“啪”的一声,惊堂木震醒了一众府衙内外听审的嵩阳县百姓,那个前些天给他们的儿郎/女郎开堂讲课的县太爷先生,他们至今还记忆犹新,却是怎么也无法与此时明镜高悬下断案的县太爷重合到一处。
对于那些看似背道而驰的事情,欧阳先生总是能寻找到一丝丝的蛛丝马迹。
县太爷还是那个县太爷,他一心从不二用,从始至终,他都在扮猪吃老虎,现在的他才是他自己。
“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罪……”
这一声喝,彻底打碎了沈妇的最后一丝希望,她低着头,看着同样跪在堂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儿郎,心理暗暗的后悔,其实欧阳先生教的也挺好的,她果真被猪油蒙了心。
“启禀大人,草民何曾,状告沈浅在县太爷举办的文试中作弊。”
诸葛臧佯怒:“大胆沈浅,本官承先儒训言,有教无类,开堂授课,你却不思感恩,舞弊考场,该当何罪!”
沈浅道:“大人明鉴,沈浅从未污夫子之名。”
沈浅本是怕的,跪在堂上时却见欧阳夫子也在,瞬间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什么也不怕了。
“沈浅你敢说你从来没有作弊,文试所言皆你一人所思?”
……
身为县太爷的诸葛臧此时饶有兴致的盯着欧阳先生,完全不顾堂上原告的悲愤指控。
“先生怎么看!”今天的诸葛臧不是竹屋那天的诸葛臧,同样的眉眼,此时犹如出鞘刀剑,锋芒尽显,硬是衬得容颜越发凌厉。
“沈浅!”
平地一声雷,想是那何曾屡次指控,沈浅都不搭话,这才怒了。
欧阳先生一声叹气,想努力挣脱诸葛臧戏谑的眼光和沈浅坚定不移的信仰。“大人不管一管。”
“是否是先生的要求?”
“是。”欧阳先生感觉有点累,果然是人老了,不禁熬。
“来人,何曾咆哮公堂,陷害同窗沈浅,打四十大板,十年内禁止入仕。”
此言一出,嵩阳县百姓哗然,这案子是不是断得太草率,明明是告人,最后却反被禁仕,这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大人,冤枉!”
诸葛臧随手扔出一张文笺,“这是你从欧阳先生的竹屋抄来与沈浅交流的文章吧?我不管你从何处知道了此次文试的考题,但你不知道的是,这篇文章,本来就是沈浅所写,欧阳先生只是抄录留念而已,带下去。”
“我不信,我哪里比他差。出身,样貌,学识,凭什么欧阳夫子只喜欢他,不喜欢我。他家那么穷,爹娘却辛苦供他上学,我家是有钱,可那有什么用,我不喜欢经商,我只喜欢读书……为什么夫子还不喜欢我……为什么?”
(肆)帝师
以前也有人问过欧阳先生,为何她喜欢的是你,不是我。
就像一个烂俗的话本,两男一女,青梅竹马,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他。
十年,一生才有几个十年可过。何曾心里最后的一点火苗被诸葛臧浇灭,袅袅的泛着青烟。
诸葛臧显然有些不奈,“为什么不喜欢你,原因要问你们夫子。”
“夫子……”何曾以头抢地,哀求欧阳先生。
“何家小儿也是可怜,他爹娘日夜经商,只让他跟着帐房先生学管账,不让他学那些虚里虚气的学问。”
“就是,这欧阳先生平时清冷也就算了,怎么这当口还是要绝人心气。”
“我看言夫子又要研磨了……”
幸灾乐祸的话从来都是非关自身,只是寻旁人作的消遣,毕竟日子天天过,总有无聊时候。
看着那一个个鄙夷,不屑,指控,埋怨的嘴脸,这正是诸葛臧想要的结果,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有点生气,气这帮无知的百姓,气欧阳先生无动于衷的清冷。
诸葛臧把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肃静。”
“为帝师者,当痛而不言,笑而不语,迷而不失,惊而不乱,为师为表,以身作则。”突然安静的空气里,欧阳先生的声音比以前苍老了,他不知看向哪里,也不知在对谁说话。
“从前,有一位皇帝为他的储君选择了两位夫子。两位夫子家学渊源,年龄相当,拜入同一位夫子,寒来暑往,岁岁更迭,他们的学识在当世,无人可出其右。作储君的夫子时,二人一同教学,有一天,皇帝宣他们入见,说帝师只有一位,何曾你认为最后谁成为了帝师?”
“比试取胜。”
“易水呢?”
“争而落,退而取。”
欧阳先生听了他们的回答,也不说谁对谁错,那些围观的百姓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搓手有之,跺脚有之。
“新帝登基在即,帝师却迟迟选不出个究竟。新的帝师要为新帝扶冠加冕,以示训诫教诲,让新帝勤勉,做一个德才兼备的好皇帝。选出帝师迫在眉睫,正胶着的时候,他们的夫子领着一个稚子缓缓走来,稚子手拿信封,分别请教两位笺上的答案,稚子喜谁回答谁就是新任帝师。”
欧阳先生讲完好久,地上静得掉落一根针都听得见。接着才像是被人放开捂着的口鼻,大口呼吸之余讥笑也不断,“一个小孩子选出了我国的帝师,哎呦,我要去告诉言夫子!”
“一个小孩子……”
“哈哈哈……”
欧阳先生身体力行的表示他从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就像现在这样,嵩平县的百姓表面上是在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实际上是在笑讲故事的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心无旁骛问道:“易水何曾你们也认为稚子可笑。”
“没有,”异口同声。
欧阳先生再问:“那为何要用稚子懂了吗?”
“懂了,”异口同声。
嵩平县的百姓真想齐声大呼,不懂,真的不懂。
欧阳先生最后一问:“何曾当真不喜经商?”
“不喜,学生只想读书。”
“好了,散了吧。”沈浅担忧的看着欧阳夫子,觉得他快油尽灯枯了。
惊堂木一拍,县太爷大叫“退堂”,两旁呼和“威武”。
后来,只要是再提起今日的升堂,嵩平县的百姓统统活用言夫子的话——心难平,意难衡,乱哄哄唱,笑嘻嘻罢,罢罢罢,小孩玩闹,过家家。
(伍)英雄冢
人走茶凉,油尽灯灭。
欧阳先生那天的故事并没有讲完,可是故事里的人早就散了,老的老,死的死,讲不讲完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欧阳先生是真的倦了,即便如此,诸葛臧还是不肯放过他。
“先生为何要帮何曾,做错了事情不该自己承担吗?”
“他是如何知道文试题目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要担另一半的错吗?”
“先生叫我放过何曾,却为何不放过自己,”诸葛臧神色难得的认真,“当年你被稚子选中,成为帝师,诸葛镇逼你选择,你毅然决然,不给林家女一点机会……”
当年事如今听来仿若昨日发生,一字一句,皆是埋伏。
“欧阳春申,江山与美人自古便不能两全,现如今你已是帝师……静姝她,爱慕的人是你。”那个时候的诸葛镇是真的伤心,欧阳春申在想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喜欢林静姝,比成为帝师还要欣喜的喜欢。
所以他回答诸葛镇的话他至老了都还能记起,不需要回忆,张口就来。
“喜欢她,整个上京你认第一,没有人敢认第二,包括我。”
“欧阳春申,你不要后悔。”
“朋友妻不可欺,我不会后悔。”
他把她束之高阁,小心珍藏,妥善安放,也任她蒙尘,腐朽。
在林静姝死后,欧阳春申的信誓旦旦成为他平静生活中的一根刺,拔不掉,磨不平,隐隐作痛。
诸葛臧盯着欧阳春申那张陷入往事的面容,讥诮道:“那时的先生真是陛下的好臣子,也是百姓认可的好官。诸葛镇的贪污案中先生不念一点旧日清分,也不顾我的母亲临盆在即,从拿人到入狱再到宣判,陛下夸你一句大公无私,断案神速再合适不过了。”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静姝即将临盆,如果我知道……我知道……”
诸葛臧似铁了心不打算放过欧阳春申,仿佛看不到他此时的懊悔和沉痛,“如果你知道,你还是会这样做,对吧!从你选择成为帝师那一刻起,你的心里装的只剩家国天下,何来一丝儿女情长,兄友弟恭。”
“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对不起他们,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我从不曾发现静姝的爱慕,也从没有发现镇弟的委屈,这一切的起因皆由我而起。”
“所以你以为你远遁朝堂,便可自赎罪孽……你这一生从来没有把一件事情做好,你没有成为一个好的丈夫,没有成为一个好的兄长,就连你一心作为的社稷,你也是失败的。你说你为了赎罪远遁,可是你看看现如今的上京,再看看你这赖以屏障的嵩平县,哪个不是混乱与麻木。欧阳春申,你的罪孽更重了。”诸葛臧言语激烈,不知是恼自己无能帝师,教育百姓,还是气欧阳春申无动于衷。
欧阳春申的自我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从刚刚的激动到此时的平静,他早已得心应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母亲和父亲若看到你这么善待他们的仇人,不知他们是否还会瞑目;陛下呢,若他知道自己亲任的帝师不远万里只为寻一个什么也不求的糟老头,不知是否会心寒。”
县衙西厢的谈话不了了之,只剩下一室清凉的茶香和欧阳春申笔直的背影。
临走时,诸葛臧擦肩耳语,“陛下问,夫子可还记得稚子请教您的问题。”
(陆)言夫子
稚子递上信封,打开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夫子,何为初心。
诸葛镇道:“求之不泄,行之不懈。”
欧阳春申道:“居之不倦,行之以忠。”
欧阳春申自舞弊一案后搬回了竹屋,不知是不是受诸葛臧的影响,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频频忆起当初。
这夜,欧阳春申依旧被旧梦侵扰,翻来覆去之后,一直无心睡眠,便披衣起身,执烛从西厢来到竹屋,盯着新换上的门,直到天际泛白。
欧阳春申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言夫子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知道诸葛臧不会死心,所以早就做好了恭迎的准备。
“欧阳帝师可还记得当年为你磨墨的小童,”言夫子好像有哪里不同,似是没了往日的咄咄逼人,“是了,是不会记得的,你连诸葛镇和陛下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一个小小的书童。”
欧阳春申转过身来,逆着晨光,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
“昔年有一人盖冠满京华,一句‘居之不倦,行之以忠’拿下了上京帝师之名,十年后又扳道了大权臣诸葛镇,一纸罪昭至今还奉在丘生阁,以示训诫。其人当时的风姿,时至今日,无人可望其项背。”
言夫子也不是来和欧阳春申讨论的,所以根本不在乎欧阳春申是否搭话。
“我言辩推崇的文仕从来只有欧阳帝师一人,今生也只为他一人写过颂辞;而我言辩最痛恨的文士从来也只有欧阳夫子一人,今生也只为他一人写过罪昭……”
言夫子说完自己的话,转身就走,决绝得似从未踏上这块土地。
欧阳春申是知道言夫子的,他不喜与人交往,但文采斐然,那篇罪昭自己虽没看,却也是入了耳的。
此时入耳的还有刚刚言夫子的“居之不倦,行之以忠”,他想他当初是为何要年年换门,兀自思索着,他的脚走到了一个房屋的门前——这个门上有匾,匾上却没有题字,这个门上有锁,锁却没有打开过,这个门里到底有什么。
推开这道破旧的大门,岁月的嘎吱声猛然袭来,提醒着欧阳春申早就可以打开它了。
欧阳春申被久未尝酸甜苦辣,风霜雨雪,人生百态的尘土和本心呛得泪眼氤氲。
一道道破败不堪的门,从请辞帝师的那一年,到今年暮春,欧阳春申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道门。起初的竹屋门本就是破的,欧阳春申为了抵御寒冷和毒日头,给学子一个安逸的学习环境,遂换了新门。
谁知,一换就是二三十年,渐渐的也就忘了当初换门的初衷,只是为了换而换。
欧阳春申道:“结束了,或许早该结束了。”
手一扬,火舌由小变大,吞没了那一道道的破败,也燃尽了这些年的清冷和疲倦。
(柒)欧阳春申
诸葛臧还没死心,他这次出京就是打着即使绑也要把欧阳春申绑回京的打算来的。
他人都准备好了,自那日谈判算起,五日时间足够了,也不知言夫子那边如何了。
果然如陛下所言,欧阳春申到老愈发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大人,欧阳先生到了。”
欧阳春申真的回来了。
以前嵩平县的百姓对欧阳先生的印象淡得可怜,似一副水墨丹青,既淡且远。而今门口的欧阳先生,更像是着色姸丽的仕女图画法,一笔一划,皆下浓墨而出重彩。
诸葛臧仿佛见到了许多年前的新任帝师,玉冠,紫袍,衬着他于千万文仕中一眼凸显的眉眼,自信满满,神采飞扬,担一句冠盖满京华是不负世人的。
进京的路上,欧阳春申道:“那日只要你再继续讲你的母亲与父亲,我大概就直接跟你走了。”
诸葛臧嘴硬道:“帝师自有帝师的骄傲。”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父亲母亲的早殇,你真的不恨我?”
“恨,怎能不恨。可我除了为人子女,还是陛下的帝师,还要担天下的责任,这个中的得失计较,我早已算不清了。”
嵩平县的百姓不知道欧阳先生走了,他们只道何家和沈家因祸得福,何曾和沈浅被县太爷带到上京去了,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捌)尾声
上京 郊外
一座青山,两座孤灯。
——父亲,母亲,我把欧阳春申请回了上京,你们不会怪孩儿吧
——镇弟,静姝,我回来了。
清晨的人间四月芳菲地上,一颗颗的晶莹在阳光下泛着清冷,不知是过了夜的露珠还是谁新添的泪痕。
庆熙三十六年,帝师带一年长者进宫面圣,那位老者身后跟着两位少年,少年风姿俊秀,这一起入宫的情景让宫里的老人想起了陛下登基前,新任帝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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