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刘天锡（三）

【第三回——大结局】承接上一回

重阳佳节，崇德的李老板特地在李宅设宴款待天锡，天锡也因为节日原因喝得大醉而归。房里没有别人，只有湘瑟在旁，天锡便趁着酒兴对她说：“知道你擅长唱歌，何不为我唱上一曲？”湘瑟神情郑重地拒绝：“我并不是故意藏拙，实在不敢用声色迷惑郎君，以致违背太夫人的教诲，不然早已为你一展歌喉了。”天锡便不再说什么，随即在湘瑟的伺候下上床休息了。湘瑟看着酒醉入睡的郎君，也是苦意连连。第二天，他对湘瑟说：“我昨日喝醉了酒，见到你几乎不能自持，如果不是你那一番话，我现在已经是轻薄郎了！实在惭愧！”从此对她越发尊敬礼遇，然而天锡自从湘瑟来到身边，侍从有人，灯下谈心，谈古论今，与从前相比已经不怎么感到寂寞了，对湘瑟的感情似乎更深了。每天早上起来看着整洁空明的房间，天锡会期待着夜晚的降临。

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刘天锡（三）

岁末，又到了学馆放寒假回家的时候了，因为来年将有朝廷学使官员前来主持考试，天锡便提出不再来私塾执教，专心复习赶考。主人李老板于是设下盛宴，在书斋为他饯行，又请来戏班演出越剧，在美妙的江南丝竹声中，欢饮达旦，所以没能来得及与湘瑟告别。湘瑟也没有再出现，天锡心里一直感觉空荡荡的，精神头也没有了。回家见了母亲，母亲告诉了湘瑟已经去世的事实。琴心刚刚好转，却只能够扶着手杖起身，见天锡回家，心中既高兴又难过。刘天锡虽然心里喜欢两位婢女，可又不敢直接讲给母亲听。刘母因为湘瑟的去世，思考了很多，也想到了女人的不容易，不胜感叹，面对天锡说：“你应该奋发读书，假如能够金榜题名，我就同意你娶琴心为妾。”天锡与琴心听了都很高兴，可是又想到湘瑟，心中不免一阵伤感。天锡在湘瑟的墓上浇酒祭奠后，又写了一首《悼亡》诗，哀悼湘瑟，诗写道：

花月两无情，情痴仅见卿。

不随流水去，忽傍彩云生。

人既留余恨，天应鉴积诚。

倘能回玉貌，来伴许飞琼。

从此以后，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幽静的房内，希望湘瑟到来，然而她始终没有出现。

刘天锡在乡试中得胜，考中了举人，按照惯例，将要去拜谒考官谢公，也就是崇德县的县令。坐船去崇德县的那天晚上，看着清凉的月色，刘天锡在船上渐入梦乡，忽然梦见湘瑟穿戴美丽，来向他道谢说：“郎君临墓祭奠，实在让我高兴万分，郎君对湘瑟的情谊我将牢牢铭记在心。近来又考中举人，更合我生前对郎君的期望。我从前想做你的小妾，无奈不能如愿，今后我将会成为你的正房妻子。”说完后一缕青烟飘走不知去向，天锡醒来看着空荡荡的船舱也深感奇怪。拜谒谢公那一天，恰好当地某个著名的老乡绅也在座，问及天锡的名字，吃惊地说：“真是咄咄怪事啊！”县令和天锡问其缘故，乡绅笑道：“说起此事实在是荒诞不经，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啊！”二人一再追问，他才说明白：“老夫前些日子添了一个孙女，一生下来就能开口说话，她对人讲，嘉善刘嘏（gǔ）是她的丈夫，请与刘君订立婚约，不要违背盟约。老夫一家可被这情景吓到了，以为这是不祥的异物，恐怕会带来厄运，主张把她去河里溺死。可她父母不忍，一再劝我，才打消了这一念头。今天与刘君有缘相遇，姓氏又正好吻合，这是不是一件怪事啊？”县令听后，并未放在心中，付之一笑。而这时的刘天锡想起梦中相似的话语却十分惊喜，急忙得便请恩师为自己做媒。县令和某公都不赞成，说：“你也想成为韦固（唐朝韦固妻子年龄比丈夫小很多，见文后典故）吗？等到这个呱呱落地的女孩长大成人，你早已满头白发了。”天锡苦苦请求，二人才无奈含笑答应，但仍然以为天锡是在开玩笑。这边天锡赶紧拜别县令，赶回家禀告母亲，请她准备好聘礼。看着冒冒失失，失了魂的儿子，刘母怒斥道：“你如果不是掉了魂灵，怎么会荒唐到这种地步？而且我年龄已高，急着想抱孙儿，谁还能慢慢等待？你是想气死我吗？”天锡再三恳请跪地不起，愿意先娶琴心为妾，发誓不娶别人为妻。想着对湘瑟的愧疚，刘母不得已，只好同意这荒唐的请求。东拼西凑准备好彩礼，天锡赶紧送到丈人家，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把这当成一件怪事。第二年，刘天锡考中进士，去朝廷供职，逐渐做到了翰林。岳父家的人说：“两三岁的小姑娘，就能受朝廷封诰，是太奇特了，太奇特了！”

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刘天锡（三）

天锡娶了琴心为妾，家人也把她看成家中的女主人。15年后，崇德老乡绅的孙女刚刚17岁，就嫁到了刘家，而此时天锡已经快近40岁了。婚后的生活，二人也是甜蜜和美，虽然名分是正妻，但女子对琴心却从不摆架子，从不在意琴心在家庭中的主事地位，也并不把她当作妾看待。一大家子人也都和和睦睦，只可惜刘母早已去世，她再也没有机会去服侍婆婆，但是每年到祭祀的日子，她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失声痛哭，不胜悲哀，究竟这是什么缘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一天，女子突然对天锡说：“相公，我一直觉得好像和你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门，是不是老天早就注定了我们的缘分？”看着年轻贤惠的妻子，天锡笑道：“你再仔细想想，应该说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女子想来想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就对了，听人说我刚生下来就会讲话，祖父听了非常憎恶，要把我置于死地。父母心里害怕，就拿来狗血给我喝，这才不再说话。当时情景，至今我还能隐约记得一些。”看着眼前相似的容貌，天锡将从前的事情从头到底对她讲了一遍，女子顿时恍然大悟，思前想后，一切都好像做梦似的。于是让人重新做了一副上等棺材，将湘瑟迁葬于南山向阳坡上。

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刘天锡（三）

后来，李老板的儿子佩绶和佩紱（fú），都靠了天锡的教诲，一起考取了功名。看着儿子们的成就，李氏不禁感叹：“多亏了先生的教导啊！”天锡现在已经50多岁了，夫人仅仅20出头，人们时常能看见二人夫唱妇随，亲密无间地在郊外散步聊天，无异于年轻夫妇的和谐欢好。听闻刘天锡的神奇传闻，同乡王绍濂特为他写了一篇传记，让世人知道这个神奇的故事。

外史氏评论说：湘瑟真可谓是婢女中的奇人，空前绝后，不管是死还是生，她只以不能伺候天锡为唯一的遗憾，这种真情让老天也感动了，之所以她能受朝廷的封典，享受殊荣，她的心愿在来世也全部得以实现，这是老天对行善的人的嘉奖。“行善的人，万事吉祥”这岂是一句空话！只可惜，这整件事的大善人——崇德富商李老板，文章中竟然没有记载他的名字，使后人无法得识，实在是令人遗憾啊！

【全剧终  The End】

    【韦固】：出自唐朝作家李复言《续玄怪录·定婚店》。唐朝韦固年轻单身做光棍的时候，有机会碰到月老，得知未来妻子是襁褓中的小孩，觉得年龄实在不合适，故派人去刺杀这个小孩，结果只是刺伤。果真日后结婚发现妻子有被刺伤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