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鹏 参赛编号:1075
图片来自网络她四十岁,她云鬓懒理。
她男人似乎有四海天下的生意要做,长年累月,是电话那头的一个声音,是银行卡上固定时间出现的固定数字,而家,这小洋楼,进进出出,只有她,和风。
起止无凭的风。
她四十岁,容貌和身材可以看小十岁,然而,她却像“密林中被忘记的树”,所以她,渐渐,云鬓懒理。
早九点,她一头未被唤醒的长发,穿着宽松的睡袍,在厨房吃着早餐,忽然想起某电视剧,于是端着杯子,摇头晃脑,模仿起剧中人,觉得好笑,就大笑,抬头,却看见邻家房檐下有一个人。这人面朝自己。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抓紧衣服领口。确实,睡衣领子松垮,露着修长颈项,小巧的锁骨。
再看,确实,有一个人站在隔壁房子的门檐下。
一个男人。
窗外雨点,比比噗噗,打得樟树浓密的叶子乱点头,像遇到了故交。那男人以背紧靠落地玻璃门,躲着雨水。
三十来岁,瘦高,薄的烟灰色西服洋装,蓝牛仔裤,浓密微卷的头发,眼睛低垂,看向灌木,忧郁,凝结,使这张轮廓立体,苍白的面孔更“雕塑化”了。
她那点儿恐惧早不见了,开始琢磨起这个人。
一边喝牛奶。
“以前没见过啊,好歹我也搬来两年了。”
“为什么选择这里避雨,而不是外面临马路的屋檐?”
“难道,是隔壁屋子的买家?不像,雨天还看房子,急成这样吗。”
不过她倒是希望男子是来买对面那房子的。那房子空了不知多久,一扇扇窗户有时候像眼睛似的瞪她,风大的时候,总是传来古怪声响,虽然,那株梅花的影子在白墙上很好看,但难保某天不会看见别的东西......而且这避雨的男人看上去,比上次来看房的咋咋呼呼的胖子好了不知多少。
就他了。
她打算梳头,找来了梳子,再回到窗户边,男人不见了。
雨停了?
她朝天上看了看,又伸出去一只手,马上就湿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一刻,她打着哈欠来到厨房,一边梳头,然后像有感应,抬头,果然,他在。
又没带伞?
雨淅淅沥沥,不大不小。
咖啡色毛线开衫,翻出淡蓝色衬衣的领尖,深卡其色便裤,黑色半高皮靴。
眼神迷离。
别吹口哨,别吹.....
她在心里央求。
已经很帅了,如果再吹口哨,那真是“没治了”。
男人手插裤袋,背靠落地玻璃,口哨声像云雀儿唱着歌绕圈,在雨中忽高,忽低。
男人在看她!平视过来,不就是她家窗口吗?
不会错,男人微笑,朝她微微颔首。
她答之以微笑,和微微颔首,然后往后一退,心猛跳。
他昨天就看见我了?应该是,那傻笑这么响。
脑海,浩浩荡荡的汪洋,星罗棋布的岛,一个岛,一幅画,一件记忆;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小岛上,一个男人在清晨摸了她的头发,吻她——“你才起床的样子真好看。”
我今天怎样?
发丝柔顺丰盈。睡衣呢?睡衣。
她上楼,换了一件粉色丝绸的睡衣,很薄,让曲线,可爱的曲线,显现无遗,而粉色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透明。
回到窗前,男人已走了。
一周没下雨,果然,他一周没出现。
这人——雨天的蘑菇?水汽生成的幻象?
又是一周,有一天,预报次日下雨,结果,阴沉了一天,傍晚彩霞满天。
又是一周过去,周日,下雨了,凌晨四点,下雨了。她七点梳妆。镜子里的美,令风都不愿意走了。
她穿一条碎花连衣裙,腰身曼妙,裙子领口“V”得正好。正要下楼,忽然折回梳妆台,喷了些香水。
忽觉傻,捂嘴笑。
八点吃早饭,牛奶喝到九点。
奇妙,他九点零五分出现了。
穿着无可挑剔,老位置,微笑,看着她。
她微笑,以眼神迎接,心渐渐跳慢了,然后不跳了,溶解了......
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撑开伞,走进雨里,走出了院子。
她心狂跳。
好大胆,竟敢来我家?
心狂跳。
他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心狂跳。
然后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
十五分钟后她去开门,门外只有一条空空的路。
那男人自此再未出现,就像从未在空气里存在过。
一个月后,她向小区里做卫生的阿姨打听这人。
阿姨扶着扫把,很认真的听,想。
“哦,那先生是2号楼王先生的亲戚。那先生是来看病的,看眼睛,到底没看好,就走了。一个很体面的人,可惜,几乎失明了,靠一条导盲犬。我知道您为什么问,下雨的时候,他就在那幢空房子的草地上遛他的狗,对,您家后面。您是闻到什么味儿了吧?”
她去了那个杂草丛生的院子,果然,在她家厨房窗户下面,灌木丛的根部,有好多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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