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竟然敢当面驳自己面子,高四海脸上不悦,待他转过身看清来人时,更是眉头一皱。
三匹军马驱驰而来,临近人群,马上三人同时一紧缰绳翻身下马。
高四海拍了拍自己女儿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迎上前去抱拳道:“四海镖局高四海见过王军将。”
财务使公子陈鹏也上前抱拳道:“侄儿陈鹏见过王叔叔。”
王江涛只是扫了二人一眼,微微点头之后向着烎展走去,他身后的郭灵林和陈剑勇二人也跟了过去。
对于自己的一张热脸贴上了王江涛的冷屁股,若是放在平时,高四海和陈鹏二人也不觉有何不妥,这王江涛自上任以来便是这副油盐不进的做派。
但是有了之前那句“那再加上我呢?”做铺垫,再结合当下这般态度,很明显这王江涛是冲着那位,此刻还坐在四海镖局小姐贴随家奴身上的年轻男子而来的。
王江涛走到烎展身前站定,低头看着烎展并不说话。
而他生后陈剑勇则大大咧咧地说道:“嘿,你这小子,从五象都闹到这苍岭来了,本事不小嘛,这性子对我老陈胃口,哈哈!”
烎展从王江涛到来便一直看着他,他确实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这位“故人”,此刻他迎上王江涛的目光,就如同那日在钱会院外一般,站起身来后开口叫了声“王副帅。”
这话听在高四海等人耳里,几人心中都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看来二人确实是旧识,但眼下哪有什么王副帅?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这王副帅只是这吴淞城里一初级军将而已,若不是有着这官身,现在哪里里轮得到他来这指手画脚。
同样的话听在王江涛耳里却是另一番意味,这是烎展在提醒他,如今你已不是那域主府里的副统帅了,是否参合这事还要三思而行。
王江涛身后的郭灵林笑而不语,陈剑勇却不乐意了,“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
郭灵林急忙拦住了他。
高四海见他们只顾着叙旧,将众人晾在一旁脸上更是一沉,直接开口道:“王军将,你是为了这小子来的吧?你可知这小子将我……”
王江涛抬手阻止了高四海继续说下去,沉声道:“此事我已知晓。”
这时高四海岂能还不明了?这王江涛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为了这不知来路的小子和自己对立,所以他也就不再担心双方撕破脸皮。进而逼问道:“既然军将已经知道,而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凶之事,又恰恰是你军将府巡防营所辖,不知军将打算如何处置?”
“我当然是依据法度秉公处理,无需你多言。”王江涛也不示弱,沉声回应到。
“哼,秉公处置就好,现如今铁证如山,我的人还在那趴着,这行凶之人就在眼前,凶器也在他手里,王军将怕不是现在就要给我一个交代!”
“再说句不中听的,这小子是何德何能,使得军将你为了他不惜与我四海镖局为难。虽说我这四海镖局是江湖势力,但我既然能登上潜龙榜江湖势力第十的位置,怕不是谁都能轻易揉捏的。”
高四海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以你王江涛以前的副统帅身份要拿捏我一江湖势力易如反掌,我整个镖局上下肯定连个屁都不敢放。但如今你王江涛只是个城主府里的军将,权职和财务使平级,而这财务使马上就要和我结成亲家了,如此一来再对上我这江湖第十的四海镖局那就不够看了。
听闻此话,王江涛转过身来看向高四海,眼中不见任何波动,他说道:“分内的事我肯定责无旁贷,只是眼下还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
说完只见他朝着烎展身后一袭白衣的刘明恭敬抱拳道:“此间之事大人身在其中,还请大人定夺!”
刘明对于王江涛的借势并不在意,上前一步伸手将王江涛抱拳的双手按下,并不说话,而是又退回到烎展身后。
高四海见王江涛对此人如此恭敬,还声称“大人”不由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刘明,而且对于刘明似乎只是那小子的扈从深感不解?难不成这小子还是域主府里哪位的公子不成?
高四海细细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刨去那些不受重视的旁系不说,域里几位大人家中的嫡系公子就没有这岁数的,而且大多自己还见过,因此绝无可能。至于王江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是难以琢磨。
这时,与陈鹏所乘车驾样式别无二致的另一辆车驾缓缓驶来,车上走下一位服饰华丽的男子,面色如玉,相貌与俊俏公子哥陈鹏有着六分相似,男子一面捋着山羊胡一面向着众人走来。到了人群中朝着四下扫了一眼,看到烎展身前的王江涛时面色微变,冷哼一声也就不再理会。
陈鹏来到男子跟前作揖恭声道:“父亲。”
“嗯,怎么事情还没处理好吗?”此人正是陈鹏的父亲,吴淞城财务使陈川。
财务使是人境设立在域、郡、城三级的专门掌管一方财政的官员,城主府一级的财务使并不是什么高官,但在城一级的官吏中,却也算得上是城主府内最为重要的两位实权官员之一,一是掌管军士的军将府,另一个就是这财务使。
陈川的特殊之处还得益于那坐落在吴淞城辖内的君御府,君御府的存在就如同一吸金洞和销金窟,每年为吴淞城带来的赋税收益占据整个苍岭郡的百分之八十有余,整个东华域的百分之二十不止。如此大的一座金山在手,使得陈川在整个吴淞城和苍岭郡的地位也自然是水涨船高,而能坐上这个位置,也让陈川甚至在整个东华域也是排的上号的存在。
高四海走到陈川身旁,同他低声耳语,边说还边不时朝着王江涛和刘明瞟去。
待高四海说完,陈川微微点了点头,向着刘明走来,微笑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莅临我们这小小的吴淞城,还请大人示下。”
刘明也不避讳,直接掏出了腰间的黄龙玉牌,陈川见到玉牌先是楞了一下,而一旁的王江涛则率先抱拳道:“吴淞城军将王江涛见过龙使大人。”
川微微皱眉之后也只好跟着一并抱拳说道:“吴淞城财务使陈川见过龙使大人。”
“不用来这套了,你们赶紧把这事处理了就是。”刘明说到。
那边的高四海见此脸色立变,龙使的权职和威名可不是能以常理揣度的,寻常的官方或是江湖势力还有一山要比一山高的说法,而龙使哪怕是在人境升平数百年之后,仍旧是那立于人境金字塔顶尖之上的存在。说是它的权职和威名不及从前,那也只是和它自身相比而已。如果此事真由龙使参和进来,让他高四海去触这龙使的霉头,哪怕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仍是生不起丝毫的念头,这会立在那的王军将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反倒是陈川,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让他很快察觉到了这当中的不对,眼神左右瞟了瞟之后又看向刘明说道:“龙使大人莅临,下官应当立即禀告城主才是,稍后请大人移步城主府静待此间事了。只是有一事在此之前还请大人替下官解惑?这四海镖局是否在这经营中存有违背法度之事被龙使所立案了?若是的话我身为一城之财务使定当严查,绝不姑息!”
听陈川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不解,尤其是高四海,他想着:这他娘的,难道陈川觉着掰不过这龙使的大腿就打算把自个给卖了?
刘明问道:“你是何意?”
陈川接着说:“我就是言下之意,如若不是这四海镖局的营商问题,那敢问龙使大人,这黄龙使何时管起这民间纠纷来了?”
世人皆知,这黄龙使权职只限于监管各地民生及营商运行,眼下这事再怎么扯赤橙蓝三色皆可管,偏偏他这黄龙使就是管不了。
“呵呵,不愧是人境三大金山财神爷之一,世人都说这君御府所在的三座城主府财务使的身份可不比域主府的财务使来得低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可没说要插手此事,我来这是另有要事在身,至于这件事你们怎么处置我也只是个旁观者。至于你说的四海镖局营商之事,这当中有没有问题也要查过才知道。你说呢,陈财使?”
对于陈川下的套刘明毫不犹豫就往里钻了进去,进去之后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事是不归我管,但是我要想拿捏这四海镖局也就我一个念头的事,就从他和你这财务使走得如此之近,光凭那未来亲家的身份怕是说不过去。更何况,能将所属势力推上潜龙榜的,哪个不是脸上贴金屁股裹屎的?
“哈哈哈,龙使大人说的是,能在这同时见到龙使大人和咱们城里的铁面王军将,这是你四海镖局祖师爷显灵啦。四海兄啊,听我一句,今个这事就当街头一点小摩擦,就让他过了,两位大人都在,这面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明白了吗?”陈川转过身,边冲着高四海使眼色边说到。
见到陈川的眼神,高四海立刻会意,牵着女儿走上前来抱拳道:“龙使大人,王军将,还有这位小兄弟,是我高四海家风不严,御下无方,出了今天这档事我代表我四海镖局向这位小兄弟以及那位老人家赔个不是。还望小兄弟和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与我等计较,回去之后我定当好好责罚和管教下属。”
说完高四海还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衣袖,女子见状也只得欠身道歉。
高四海当着众人的面赔偿了老者和孩童一些银两,又命人将他们送了回去。事情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四海镖局的人先行离去,陈川再三邀请刘明和烎展无果之后,也只得带着陈鹏离开。围观的百姓见此也纷纷散了去,只留下烎展三人和王江涛三人。
君御府酒楼四楼的一间厢房内,烎展六人依次落座,王江涛率先开口道:“烎兄弟果真后生可畏,王某佩服!”
“王副帅今日特地来趟这趟浑水不知何意?”烎展对于王江涛的这冠冕堂皇的客套赞许不以为意,而是直奔主题问到。
“烎兄弟有所不知,一品阁之事我大哥早已知晓,却又无可奈何。身在那个位置,下属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恶习和所做腌臜勾当就像长在我大哥身上的毒疮一般,治之无效,去之无方。多年袍泽情谊,太过决绝的话,身在军中唯恐失了人心,乱了军心。幸亏烎兄弟将一品阁之事捅了出来,给了我大哥一个台阶,所以今日我大哥才能在这吴淞城做个铁面无私的军将。”一侧的郭灵林替王江涛回答到。
“我二弟说的不错,所以在赴任的路上我也和他二人说,如果再有相见之日,我必当敬烎兄弟一杯酒,感谢兄弟所为。只是没想到我家中所遇之事,又亏得烎兄弟仗义相助方才得以如此迅速解决。对烎兄弟而言或许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但对我王某人而言,兄弟的两次出手都是泼天的人情,别说今日这趟浑水,日后若有驱使也同样在所不辞,我王江涛说一不二!”
话音刚落,王江涛三人同时起身,端起酒杯向着烎展三人一敬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经此一解释,双方间的隔膜也就捅了开来,之后酒桌上便开始了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这当中最为集中的话题就是关于避风塘四人组的,对于这四人王江涛等人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众人兴致高涨之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随后见到八名伙计每两人抬着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当中一伙计说道:“这四坛子酒,其中两坛是我家二位掌柜送给这位公子和王军将的,敬二位今日所为。另外两坛子酒是二位掌柜送给这位公子的,至于缘由说是公子日后自会知晓。”
“你家掌柜何在?”烎展急忙问到。
“回公子话,我家掌柜向来行踪难定,只有他二位想现身的时候才能见到。”伙计恭敬回话。
对于这君御府掌柜的传闻烎展等人早已知晓,既然见不到那也就不再追问。有了四坛子好酒作陪,六人更是兴致盎然,直至天光亮起方才尽兴而归。
第二日一大早,吴淞城城主便要前来拜会刘明,只是被他以要事在身给婉言回绝了。早饭过后,烎展照旧在君御府里观察取经,小狮子和刘明照旧到处闲逛游玩。唯一不同的是本来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陈剑勇在军将府当中本来就是个闲得出鸟的人,来到这吴淞城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遇上了脾气相投的人,巴不得天天凑在一起厮混。因此,每日方才日出,陈剑勇便会来到烎展三人的小院咋呼着让小狮子和刘明起床,三人一直玩到掌灯方才和烎展汇合,接着就是胡吃海喝直到醉意朦胧,有时王江涛也会带着郭灵林来这君御府寻他们四人。
自此,吴淞城官场开始传出冷面军将王江涛也有冰消雪化之时,而烎展的身份也更是成为各方关注和打探的焦点,特别是财使府和四海镖局。
那日之后,得到陈川授意的高四海开始广泛收罗关于刘明和那不知名小子的各种消息,按照陈川所说,能让龙使充当随身扈从的身份应该都不简单,很有可能是龙使的贵客,或是新任的理事大人,在未摸清楚对方来路之前不宜正面起冲突。但是一连三日的打探都是毫无消息,唯一可以认定的一点就是,龙使近期并未传出什么有一位年轻的新任理事这一说法,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陈川和高四海也算稍稍松了口气。
这日,高四海背着手在四海镖局总舵的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心里一直在揣摩着烎展等人的身份和此前的摩擦。四海镖局是潜龙榜上恰巧高于钱会一名的江湖势力,江湖上将排进了前十的势力称为为顶尖势力,将十至五十名的称为一流势力,之后至百名的称为二流势力。
四海镖局与前榜上前四位的或是五到九位的势力不同,前四位是有着至少一名天级术法宗师坐镇,五到九位是有着至少两名地级术法宗师坐镇。而四海镖局只有五名重金聘来的玄级大镖师,但他们却有着一项独一无二的优势,那便是遍布整个人境的分舵以及三十多万镖师。像钱会那样将一郡经营得清一色的仅此一家,所以八万人的钱会已经是仅次于四海镖局的大势力了,其他的哪怕是顶尖势力,门下里里外外加起来最多的也才三万来人。
最多的分舵和帮众,同时还有着垄断半个人境的镖局买卖,高四海到了今天这位置,权势和钱财已经不是他的主要追求了。如今他在意的只有两点,其中一点是自己这不入流的寒门镖师出生,让他在外边行走总感觉低人一等一般。因此,他就想着如何攀附上官方权贵,从而使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往后的后辈能有个入流的品级出生。
域里他自视是高攀不上了,郡一级以他的势力,想把女儿嫁入郡主府或是所属其他官员府中是不难。但是他也知道,以自己女儿从小就疏于管教,自己发家之后又过于宠溺的傲娇性子,即使入了府也顶多是一偏房,想要做那正室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选城主一级的官员下手,而这当中又以有着“三大金山财神爷”之称吴淞城财务使陈川为最优,刚好他又有一独子陈鹏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为了促成此事高四海可是下了老本,在不惜花重金去讨好陈川之余,还费尽心机给他儿子陈鹏创造机会来接触自己女儿。
还有一点高四海颇为在意的便是面子,否则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去为后辈追求出生品级。前几日的事狠狠驳了他的面子,虽然陈川让他暂时忍一忍,但这都三天过去了,就为了一来路不明的小子让他再当这缩头乌龟到何时?既然排除了那小子是龙使理事的猜测,那不管他是谁,只要自己做得干净利索,龙使肯定找不到自己头上来。思前想后,高四海终于咬牙决定要将这口恶气给出出来才行。
这一日,又是烎展三人组和王江涛三人组,只是这喝酒的地方终于变了。在陈剑勇死皮赖脸地央求下,王江涛上任以来的军将府终于迎来了府内的第一场宴席。
酒桌之上六人分成三波,小狮子和陈剑勇一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王江涛和刘明一波,说着官场内外种种。剩下烎展和郭灵林一波,烎展自前天发现这郭灵林对于情报很有研究之后便死赖在他身边,将白天君御府所见所闻都一一请教个遍。
酒席正酣,突然走进来一甲士,俯身在王江涛身边耳语一番之后,就见王江涛顿时一拳砸在酒桌之上,红酸实木的圆桌被他硬生生给一拳轰塌,酒菜杯碗撒了一地。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紧盯着王江涛,等着他的下文。
“那日事发之中的老者和孩童,还有一些在人群中出言辱骂了四海镖局之人,今日夜里家中全都遭受了不明原因的失火,全部葬生火海,无一幸免。”王江涛沉声说到。
烎展听闻立即站了起来,双拳紧握,用力至极,全身都在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的体内凭空产生一道微弱气机,随着他的心跳一阵一阵地传遍全身。
猛然间,一股恐怖威压从屋内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起初众人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小狮子不可思议地盯着烎展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只见此刻的烎展双眸间有着耀眼的星光流动,仿如星辰大海,点点星光自他眼里溢出,萦绕在他周身,而他全身微微散发出让人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小狮子天生的动物本能使得他汗毛炸立,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你不是小展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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