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条条说瑞士人》The Naked Swiss

作者 | Clare O’dea

译者 | 影子

(一个国家，10个传闻。一探究竟。是真是假？任君评述。)

Chapter1：认识一下瑞士人

Chapter2：瑞士人很有钱，吗？

Chapter3：瑞士人排外，吗？

Chapter4：瑞士人聪明，吗？

Chapter5：瑞士人性别歧视，吗？

Chapter6：瑞士人中立，吗？

Chapter7：瑞士人帮过纳粹，吗？

Chapter8：瑞士人无聊，吗？

Chapter9：瑞士人是奸诈的银行家，吗？

Chapter10：瑞士人有世界最好的民主，吗？

Chapter11：瑞士人是欧洲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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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瑞士人排外，吗？（1）

“为什么意大利人那么瘦小，看着像没长开的样子？因为妈妈跟他们说，长开了就得去工作。”

2013年，伯尔尼市长亚历山大·查帕特在一场喜剧盛会上，自认幽默地如是说。

他这段单口相声，开起了南部“懒惰”的玩笑。

玩火的市长！

查帕特市长，继续自认幽默地说：“那不勒斯（意大利南方城市）人工作很卖力？怎么可能！我会说我的对手与我针锋相对时，是多么地和蔼吗？怎么可能！一样的道理！”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为改善生活，意大利人首次大量涌入瑞士，他们至今都是瑞士最大的移民族群。瑞士一直保持欧洲国家最高移民占比的记录。25%的瑞士居民来自境外，英国境外移民占13%，波兰境外移民低于1%，享有移民盛名的美国，也只有13%。

“来吧，你的土地上的那些疲乏的、贫困的、蜷缩在一起渴望呼吸自由的人们。” ——这首艾玛·娜莎罗所写的、寄予移民者的诗句，就镌刻在自由女神像下方的饰板上。但是为自由女神而往的移民占比，依旧低于瑞士。

查帕特市长，不是美国的特朗普，也不是法国的玛丽娜·勒庞（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主席）的右翼人士，而是瑞士最偏左翼的社会民主党。毫不意外，他蹩脚的幽默成为了媒体的醒目标题，成为了他政治生涯上的笑柄。

老派的苏黎世媒体NZZ写道——“尴尬的市长：查帕特尴尬的意大利人笑话”；通俗小报《视野》写道——“开外族人的玩笑，查帕特是在玩火”。

查帕特市长以“幽默”为自己推脱，发布了一段经典的非道歉托辞：“我相信大多数人可以分辨幽默手法和政治立场。如果我伤害到了某些人的情感，我对此感到抱歉。”

一张违反新闻道德的图片！

在瑞士，对于境外人士的原生成见，不仅早已司空见惯，有时候会因欺人太甚而激起众议。2011年因特拉肯刺人事件后，瑞士人民党在一些报纸上投放宣传，海报标题是《科索沃在砍劈瑞士人》，画面是一双双黑色靴子的脚（意指移民）踏过瑞士国旗。海报上还写着：“如果不想这些发生，请为‘拒绝大量移民’签名请愿”。之后，两位高级人民党成员因此被控“违反《反种族法》”并处以罚款。

时事周刊《世界一周》在2012年四月刊发的一张封面图片曾引起公愤，图片上一个罗马小男孩举枪对着镜头，下方标题《罗马人来了：他们正在瑞士抢夺》。杂志封面以及标题文章清晰标注“吉普赛”“犯罪”等关键词。

《罗马人来了：他们正在瑞士抢夺》一文作者声明，他在记录真实现象，罗马黑帮的旅游犯罪以及摧残儿童，这些犯罪正影响着瑞士。尽管瑞士新闻协会裁定，《世界一周》因使用幼小孩子的图像违反新闻道德，但这张照片带来的冲击以及对外族人的偏见，持续影响瑞士。这份周刊和右翼的瑞士人民党关系密切，编辑罗杰·科佩尔2015年代表人民党成功竞选国会议员。

在很多瑞士人眼里，前南斯拉夫人是恶棍，葡萄牙人很自我拒绝外语，北非人是盗贼，非裔黑人是毒品贩子，穆斯林是恐怖分子。当这些外籍族群被贴上各种堕落黑暗的标签，他们对瑞士的各种贡献也被否定了。对外族的否定，成了政客的政治资本，以此来吸引选民的支持。最近十年，有7项法案跟移民、避难、外籍罪犯的拒绝/驱逐有关，每一项都激荡起国民的多种情绪。

这些，说明瑞士人是排外的吗？

一部分人的意愿，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愿。

在我眼里，这些事实只能说明——一部分排外的瑞士人，自由表达自己排外的态度。

 

瑞士国家队？瑞士人的国家队？

2014年世界杯期间，有一些声音在抱怨瑞士国家队的瑞士成分低，因为队里有太多外裔队员。国家队队员斯坦凡·利希斯泰纳首先挑起了话题，之后在公众不断发酵升级。瑞士最多阅读量的免费报纸《20分钟》刊登了利希斯泰纳的采访：

“今天的国家队，‘移二代’（入瑞士国籍）占据了大多数。23人中只有10人是本土瑞士人。2014年夏天，当时国家队有位训练员，认为自己不仅是瑞士人还是波黑人。是不是现在瑞士已经没有足够多的瑞士人了？这还叫做瑞士国家队吗？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让全国上下都来讨论一下吧。”

利希斯泰纳提到的，是狭义上的“瑞士人”——指没有移民背景，纯正血统的本土瑞士人。利希斯泰纳不是排斥外裔队员，他也高度认可他们是优秀的足球运动员；他想要强调的是，瑞士的球迷希望看到队里有更多本土队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这是国家队；我们关注身份认同，不希望太多自己人离开。”

有人却认为，这是有些队员打着瑞士的国家名号，做着为自己谋出路的愤青行为。外裔队员晋级到国家队，有其积极意义，说明瑞士在人才培养上不看出身，兼收并蓄。事实上，外裔队员在国家队比例过高，也有阶层原因。足球是一项平价运动，历来是贫困阶层孩子通往成功的一条路径。有其他选择的人，即使天赋异禀，也会因为训练的艰苦放弃运动生涯，转投其他领域。

外籍外裔占比高的讨论如此火爆，人们几乎忽视这样的事实——1/4的瑞士人口都是外裔，他们出生在别国。原本亲密无间的本土人口和外裔族群，因为讨论有了嫌隙，但是大多数瑞士人是包容和友好的，尽管他们发声较少、影响较小。

25%的发声，75%的不发声，于是我们只看到了25%！

排外问题，由多家机构严密监管，瑞士国家移民秘书处、联邦反对种族主义委员会、反对种族主义服务处等机构部门，同心协力、统一战线、防止纠纷。2010-2014年间，gfs伯尔尼社会学者进行了深度调研，提交了一份全国种族主义和排外主义的研究报告。报告中显示，25%的瑞士人有排外倾向。有趣的是，30%瑞士国民有排外倾向，5%外籍人士有排外倾向。排外倾向通过很多选项进行测量，包括对邻居的态度、公众表达意见的自由度、对“外人”的感受度、对刻板印象和负面观点的态度如何等等。这个领域的直接对比研究比较少。2013年英国做过《全英社会态度调查》的研究，发现29%的调查者会有不同程度的种族歧视。

25%的瑞士调查者有排外倾向，也说明75%的人们坦然接受文化、种族融合，这个数字让人安心。

具体来说，当问到——

你希望瑞士没有穆斯林吗？瑞士应该禁止伊斯兰教吗？瑞士应该阻止穆斯林移民吗？

——25%回答“是”。75%回答“不”。回答“不”的人们，不会把外籍人士自动归类与罪犯、懒鬼、骗取社会救济的人。

因为包容和友好，外籍人士来到瑞士不仅得以扎根生长，而且绽放光芒。爱因斯坦、卓别林，以及SWATCH的创始人尼古拉斯·海耶克等等，他们曾经在自己国家无法施展才能，在瑞士他们找到了庇护、抓住了机会，还得以证明自己是旷世奇才。

不仅是那些大人物在瑞士实现了成功，还有籍籍无名的人们，也在这里实现了自己。

最近经合组织一份报告发现，瑞士高资历的移民只有17%，经合组织的平均数据是32%。移二代受歧视少，只有5%的移二代有歧视经历，在欧盟，平均数据是超20%。很多瑞士大公司里，外籍高管人数不断增加。2015年，非裔黑人蒂亚姆出任瑞士信贷新CEO，当时媒体一片叫好。瑞士启用外籍人才不是新闻，蒂亚姆只是其中的一个。瑞士金融管理机构的掌门人马克·布兰森，是一位有浓重德语口音的英国人。

据瑞士证券交易所信息，瑞士30家知名大公司里，2/3的高管都是外籍公民。显而易见，股东不和足球运动员利希斯泰纳一般见识，“本土瑞士人&外籍人才”这个选择题并不难，他们更明白瑞士需要什么。

“瑞士欢迎任何人，但是不包括非裔和亚裔”，这个论断很难证实也很难反驳。

在瑞士，欧洲外的其他国家移民组成了一个小众群体。

关于种族攻击的报道很少，但是1995年后的20年里有380起违反《反种族主义法》的指控。任何伤害个人、团体自尊，触犯红线去煽动种族仇恨的行为都是违法行为。罪名成立后一般处以罚款或缓期罚款。当然，有些案例并不是种族原因，而是个人矛盾，譬如2013年苏黎世一位店员拒绝拿给欧普拉·温弗里30000瑞郎的手包，而给她看其他便宜商品。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一种制度化的种族歧视。

瑞士貌似有理由排外。

几乎为0的失业率，低税收，完备的医疗服务，良好的社会服务，瑞士公民的日常生活无可挑剔。所以瑞士人有理由“未雨绸缪”地担心，移民过多会导致拥挤，会引发住房压力和公共交通压力等等。尤其是2012年，瑞士人口超过800万，诸多担心瞬时引爆。

20世纪，人口翻了一番，近年来每年人口出生率在1%以上，移民是增长的重要因素。在人口密集区，人口密度增加、城市扩张产生了越来越多的问题。但是瑞士人并没有转向Pegida(欧洲人反对西方伊斯兰化.2014-2015年在德国迅速抬头)。如果他们感到强烈不满，他们会在全民公投中直接影响移民政策。

在接下来的章节里，我们将讨论“外籍人士政策”。

外来人口问题，是瑞士永不停歇的政治斗争。

下一篇——Chapter3：瑞士人很排外，吗？（2）

美丽的伯尔尼 美丽的伯尔尼

（感谢大家对本书和本译文的喜爱。本书翻译已获Clare O’dea授权，禁止二改商用，转载请注明。本书成书于2017年，所以有些数据并不是最新。如有错误，欢迎指正，不甚感激。微博@影子945_，Photos by Florian St.&Zoe Q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