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一
六月的凉山张家凹，好汉小卖店门外。一张供顾客歇脚的桌子四周，大小身形不一的6个30岁左右小伙子，圈着几包花生米一札啤酒之类正吆五喝六的吹牛，其中看似打头的身形显胖的小平头一边吹一口啤酒，一边对着电话嗯嗯啊哦好的接听某人电话。凉棚下一张大而浑浊的蛛网，随着众人的叫喊声一闪一闪的，网的主人---一只肚子滚圆的蜘蛛，无畏而悠闲地眯眼盯看着这一群热烈乖张的人。一朝辛苦只需坐而等食，总有飞物上门送死。

   “嗯，嗯，好，下午就出发······六个，哦，三大二中一小，刚刚好？那好，好的，差不多4点左右到达······”。胖小伙讲完电话，啤酒也吹完了，嘴角的花生皮也不及擦拭，胖手一挥“兄弟们，有活儿了，马上各自回家吃饭，简单收拾一下随我去龙泉，有戏”。

  胖子狡黠的小眼睛一挤脖子一歪，6个人做鸟兽散眨眼各回各家。

二
房山区某局属分包项目部，张姓项目经理正跟手下代班交代：下午三点左右会有六个小伙子来项目应聘，三大二中一小，不提供生活费，每月25号开资，一个礼拜试用期，我留了你的电话给他们领头的和你联系，人到了以后你接待一下。代班点头答应接待事宜之后，就转身忙其他的事去了。

    3：40分，代班接到领头胖小伙电话，告知人已到项目部门口。出门接恰上头，代班的打眼一看：几个面色黑青，胳臂描龙纹蟹、扎着鼻钉耳钉明显不同于汉族装扮的四个小伙子，背着大小背包行李箱等在门口，当下就傻眼了——甲方项目有交代，少数名族拒绝入内作业施工。

    简单了解情况之后，代班知道事体重大，他没办法安置那四个，抽身躲在一边给经理打电话交代打听到的详细情况。

三
很快，六个人在大门口争执的不可开交，一方坚持发布信息时说明了对人员身份的要求，一方坚持没有看到对人员要求的具体细节，并嚷嚷着四海一家，都是出门靠手艺力气吃饭，凭什么还要分个你高我低的区别对待？

    经理拿不出发布信息的记录凭证，对方胖小伙子马上打电话报警，很快，就近的派出所驾车到场，分别对两方人员了解事情经过，最后结果——项目招聘方支付胖小伙等人来回路费2000元结案。

四
“我是区劳动仲裁办公室，你方工地某项目招聘务工人员中，说明情况不足，给来场应聘某某等人造成误解，耽误对方行程、后续务工计划安排，现督请你方派员，妥善处理，化解用工纠纷，消除负面影响，并将处理结果报知我部办公室”。
“万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找你"。房山熙悦岸邸甲方办公室蒋总代表放下手机，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点起一根烟，在二楼空调房来回不住的踱来踱去，还是压不住心头的一腔怒火。
不多久，项目经理也被万经理叫到蒋总代表房间，刚进门就被万经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往常两个人之间热情来往的劲儿丝毫没有了。
蒋代表反而变得平静起来，坐在桌子后面一声不吭，也不抽烟，就那么冷眼看着这两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表演······
五
唾沫星子过后，万经理带项目经理叫上代班一并回到自己办公室：“你们两给个意见，怎么处理这件事又没有负面影响”？

   代班的眼里有水，给两个上司和上司的上司点烟倒水：“两位老总这么的，我先出面跟他们谈，一口咬定手机上没有发布招聘信息的平台，然后跟他们商量赔偿费用，摁不住的时候你们再出面压压，最后请甲方蒋总做和事佬装点一下，随便出点血打发他们了事，两位看怎么样？”
  万经理喝一口茶，笑脸一呲，夹着烟的两指点了点两个：“你们呀你们······，就这么办”。

六
项目会议室。胖小伙领头做圆桌一面，项目经理带着自己代班坐另一面，出警民警坐圆桌顶头位置等着双方协议结果。

  “老板，我们接到招聘信息，也和你们提前在电话里沟通过具体要求，来你们 工地打工，也是凭的力气和手艺吃饭，不偷不抢的怎么就不要我们呢，不要就不要呗，给我们来回路费的因此造成的损失我们也不会赖在这里，哪里找不到吃把子力气吃饭的活儿了，痛快的别耽误我们回家找事做”。胖子倒也不客气，当着警察的面，手指在桌面上梆梆的一边敲打一边激昂陈词。

  “你既然是在招聘平台上看到的信息，就应该看得到我发布的信息注明不收少数民族人手，因为此前有过教训，习性不同又不服从安排，轻易地和其他人员发生争执甚至斗殴没法管理。你拿出你接收到的消息记录，如果信息里没有我们的明确要求要求，我们一分不少赔偿你们来回费用”。项目经理是始作俑者，对胖子的不忿接茬搭话了。

  “首先要申明啊，我是没的招聘平台的，不信你们拿我电话来看么，我们经理留了我的联系电话只是给你们交代一哈到场后的考核、具体待遇、作息时间等一些细节问题，信息究竟怎么发布的不关我的事哈”。代班的不失时机先给胖子一伙当头一棒子。
   胖子翻不出消息记录，当着一众伙伴的面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两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各摆各的道理。

   三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万经理进入会议室，对着两位民警点点头，落座再项目经理和代班的一边，笑眉呲眼地对着胖小伙摆摆手：“兄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好言商量，千万不要着急上火的。先摆事实经过，再说说想法有什么要求。"
    胖子将事情大致过程讲说一遍，还是坚称没有看见招聘信息中对人员的详细要求。万经理转头对着下属批斗一通：干什么什么不行，这点事儿都整不明白，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民族不同就不能入场干活啦？叫人家生出误会老远跑这么一趟，接下来打算怎么整？”
   项目经理嘴里嘟囔着冤屈就是不吐口经济补偿，万经理就佯怒着在桌上重重敲击两下：“行啦，既然都拿不出叫人信服的东西，两家各五十板子，你也别咬着2000不松口，给你们四人三五百折返路费，这件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胖子怎生应承的来，原想着找点漏洞敲打一笔，被万经理这样一将，又在兄弟们跟前失了面子，就又转向对着万经理争执开了。

   蒋代表进会议室的时候，老万已经被胖小伙子纠缠的辩不清楚谁对谁错了。甲方就是甲方，进得会议室也不坐下，握着两位警官的手打过招呼，就在一旁站着，对着万经理几个人马上表明自己立场：“我们一直提倡公平公正，四海之内都是兄弟姐妹，既然人被你们招来了，就给人家安排好工作踏踏实实地干，出门讨口没有谁高谁低。万总，你也是经过场面的人，怎么连这点立场都没有了了？”
    被蒋总代表这么一提示，万经理恍惚过来了：‘我是要求他俩安排进场的，现在是这几个又不想留下’，老万指指身边两位属下，又指指对面胖子一伙：'他们现在是铁了心要回去，这么一折腾，哪还有心再在这儿干呢？’
   胖小伙听到这儿脸色就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了，面对这些人精，他们的那点心思裸漏无遗，结局已然看得见，便给身边那三个摆个眼色，不再说话了。
   跟随胖子一起的还要在纠缠分辨几句，被蒋总代打断话头：“真心干工作也好，打算另找出路也好，心平气和好好讲道理讲事实，万经理会妥善处理的，总之一切事情，我们会按制度办事的。”转脸对着两位警官‘两位去我办公室喝点茶’。在警官无意离开会议室之后，转身离开。

  老万琢磨着也该离场了，对着两位下属吩咐：“这件事已经很明显，无论如何都要妥善处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呢。”然后和两位警官一起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掉转身离开会议室。

   轮到项目经理表明立场：“我们的态度很明确，欢迎每一位到场愿意参与项目建设的人并公平对待，既然你们执意要离开另谋高就，那就按我们领导的指示解决，给你们300返程费用，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要不能接受，两位警官也在场，你们愿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望向两位警官的方向，眼神交流之后再无表情，双手抱臂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最后是代班一锤定音的表现时间，代办指了指胖子：“我们是真心实意招收新人，你说你没看到我们对进场人员的具体要求没关系，刚刚我们各级领导已经表明了一贯立场，现在你们没有留下干工作的心思一致要求返程赔偿，那就不是大老远来此的本意了。既然错不在我方，你也拿不出相应的证明，没办法只好按照我们领导交代的办了，几位的往返程也没多远，就给你们200，再多就该上哪上哪儿，找谁都行，大家意下如何？”

    不用商量，胖子心里明白再纠缠下去能得到的只会越来越少，还要耽误时间，来来回回的叫人看了热闹，自己本来也有理亏的地方，对着警官点点头，示意接受这种结果，各各办完处理记录、手续，各自烟消人散。

  蜘蛛结网而食也有失算的时候，一阵疾风暴雨而后复归平静，一切就得从头收拾。谁都不可能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