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下去的两天，七霜都没有来学园。搭班老师说风花给七霜请了病假，问我要不要上门去探病。
明白其中缘由的我，自然不太方便出面，搭班老师刚来不久，对情况也不熟悉，一番商议之后，我们决定选出一名学生代表，陪同搭班老师一并前往。
跟小朋友们说明情况之后，搭班老师问有没有人自愿前去。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吭声。
搭班老师凑过来，小声向我问道：“七霜平时不和大家玩耍，合唱团也不参加，会不会被其他人孤立了？”
“怎么可能，我的班上没有被孤立的小朋友。”我朝他笑道，“你看我的。”
我拍了拍手，将孩子们的精神吸引过来，“大家有没有觉得，七霜最近有点怪怪的？”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议论开了，最后的结论是他“不爱搭理别人”“精神不太好”。
“因为七霜小朋友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他感到很沮丧，这次生病，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喔。”
看见大家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继续问道：“以前大家遇到了困难，七霜是怎么做的呀？”
“他帮我找到了橡皮。”“他帮我赶跑了隔壁班欺负人的男孩子。”“我忘记带书，他借给我一起看。”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一一听完之后，我问道：“那现在七霜遇到了困难，大家想不想帮他呀？”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那谁想代表大家，一起陪老师去探病呢？”“我！”
孩子们齐刷刷地举起了小手，立在我身边的搭班老师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叹道：“你可真有一套。”
“不是我有一套，而是七霜有一套。”
最后，我选出一个最积极、一个最放心的小朋友，一起陪同搭班老师登门探病。最放心的小朋友是央佳，最积极的小朋友则是胡音。
三个人去了半天就回来了。出门迎接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三人的表情各自不同，胡音兴高采烈，央佳抿嘴淡笑，搭班老师不停叹气。
一问缘由，搭班老师率先诉苦道：“七霜哪里生病了，活蹦乱跳，精神得不得了！”
这不是好事吗，干嘛要垂头丧气的？
央佳则“哧哧”掩着嘴笑，“苍树老师，你问问胡音怎么回事呗。”
胡音直接向我丢过来一沓打印纸，“老师，我们答应七霜，今天要用名字把这些纸全部填满！”
搭班老师气得跺脚，“是这小鬼头一口答应的，简直乱来啊！”
这纸上写的什么内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真是没想到，七霜会发动小朋友们来签名，更没想到的是，胡音可以逆着搭班老师的意愿，强行答应下来。
我摸了摸胡音的脑袋，称赞道：“你做得很棒！”
央佳在旁边不乐意了，“老师，我也有功劳呀，你干嘛不夸夸我。”
于是我也摸了摸央佳的脑袋，“老师当然不会忘记你啦。”
搭班老师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惊诧道：“老师，你不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怎么就由着他们的性子来！”
“老师，”我义正言辞地对他说道，“不管怎么说，孩子们答应做到的事，我们就应该帮助他们完成。这是指导手册上明文标注的！”
搭班老师拖着下巴，半天没合拢嘴。
当然了，指导手册上根本没有这句话，我瞎编的。
胡音将申诉书带到班上，以风卷残云之势收集到了所有人的签名。下午合唱大排练的时候，胡音又想到了一个鬼点子，问我能不能收集其他班小朋友的签名。
“这个……可能有点困难。”越过别的班老师，直接要签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老师，你说过，要帮助我们完成答应的事的！”
“哎呀——被你抓住把柄了。”我挠了挠头，感觉自己还是有些冲动。
于是我找到声乐老师，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声乐老师听完头都大了，按着太阳穴怨道：“怎么老是你们班出这些情况？”
“拜托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我双手合十，恳请道。
“行了行了，”声乐老师一个劲地挥手赶我走，“我试试看。”
说罢，声乐老师走到队列中央，大声说道：“孩子们，大合唱最重要的是什么？”
“艺术效果！”孩子们异口同声应道。
“和艺术效果同等重要的是什么？”“精神面貌！”“那我们要展现的精神面貌是什么？”“团结一致！”
“很好。”声乐老师赞赏地点了点头，“现在就有一个展现大家团结一致的机会。”
说完，声乐老师给我使了一个眼神，应该是暗示该我上场了。
经过声乐老师身边的时候，我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帅气！”
在声乐老师的推波助澜之下，签名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连老师们也深受鼓舞，纷纷加入了为七霜声援的队伍。
拿着满满一沓签名，我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孩子们，我一定会让住建部作出正面回应！”
哎呀，头脑一热，又作出超出能力范围的承诺了。
当天傍晚，我就带着申诉书，再一次来到住建部。
保安大哥一眼就认出我，狐疑的视线一直跟到了投诉台。受理员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即拍手道：“你来得正好，我们经理刚好在。”
他将我引到角落的值班室，里面坐的是上次的胖经理。他看见我，“嗖”地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了，“今天真早啊，你的同事还没到哩。”
受理员一脸莫名其妙，好似在说：费了一番功夫，敢情你们认识啊。
胖经理将我请进值班室，看见我拿出来一沓申诉书，额头的汗珠“哗”地就冒出来了，“这，这是公诉机关出的申诉书？”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这是住户们自己拟的。”
看着密密麻麻的签字，胖经理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信息科的两位“同事”走了进来，我顺手分给他们一人一份，大致解释了事情的缘由。
“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刑侦科同事？”女青年好奇问道。
“对。她不方便出面，我就代劳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女青年揶揄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呀，这种事都可以代劳。”
“同事而已啦——准确的说，是前同事关系。她因为身体原因离职了。”
“这样啊……”女青年似乎觉得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带着歉意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她掏出签字笔，在申诉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喏，你也来写。”
“我也要？”男青年一脸懵地接过笔，糊里糊涂地就签了名。
“哎呀，这下好像真成了公诉机关的申诉书了。”我半开玩笑地讲了一句，胖经理却擦汗擦个不停：“您可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玩笑归玩笑，有一件正事我还要和胖经理确认：“现在提交申诉书，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胖经理取来日历，指着向我解释道：“明后天周末，理事会不上班，最快也要下周一了。”
但是下周二就进入到十二月，住建部要按计划强制收回住房了。
“来得及吗？”“我一早就送到理事会去，应该来得及。”“拜托你了。”“应该的，应该的。”
我给胖经理留了电话，请他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心中的石头还一点不敢放下。
临别的时候，男青年忽然嘀咕了一句：“你那个离职的同事，该不会是风花吧？”
我猛地一怔，“你认识她？”
“还真被我说中了啊。”不知何故，男女青年相视了一眼，“不过，说起因为身体状况离职的人员，最先想到的就是她了。”
“没想到，风花在部门里还挺出名的。”
“那是当然，铁扇公主风花的名号，那可是如雷贯耳——哎哟，你踹我做什么？”
“就你知道的多，说话跟跑火车一样。”女青年瞪了他一眼，又转过来朝我赔笑道，“他就一大嘴巴，你别往心里去——风花现在过得还好吗？”
“精神稳定多了。
“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吧。”“他孩子很优秀，很少需要她操心。”
“……你知道的还挺详细的。”男青年又插了一句嘴。
女青年气得跺脚，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缝上。
可惜男青年不识风趣，跟着说道：“她老公还在刑侦科吧，为什么自己不出面，要让你来代劳？”
“少说两句，你会死啊！”女青年把一沓申诉书甩到了他的脸上，哗啦啦，白花花的纸页散落一地，我们几个人都静了下来。
还是胖经理反应最快，趴在地上，费着劲地揽起纸页，“哎呀，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有话好好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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