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一天,赵大早晨睁眼都需要一段时间让断续错杂的思维回复正常人的轨道,在此过程中他在想故事。尽管“想”和“故事”这两个概念近来愈发有成为有钱有闲阶层专属奢侈品的趋势,赵大却很明显不属于上述这一类人,举一个显著特征作为例子:他网购时习惯按价格从低到高排序后优先选择最上头那一个,因此有过一件前短后长的处理毛背心,这件号称毛质的衣物有非常类似廉价汽车墩布的质感,前后两片接缝处针脚粗的像是在故意等缺席的鞋带在孔洞间出现,虽然不知道鞋带和一件背心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们姑且将之归结为赵大职业所具备的思维特质。
尽管有上述种种性质,这件背心最特色的还是它比前边长出半尺的后下摆,走在街上的赵大从背影看颇有长衫落拓的旧时代文人气质,但打前边与他相逢的人则很难说服自己此人不是好心地把半截子窗帘塞在了裤腰带里企图帮助辛苦的环卫工人清扫落叶,而从那片子莫名其妙的毡布摆动的姿态看来,甚至可以升华为他在代表向来负责至极的环保部门驱除城市雾霾。尽管怎样形容,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东西实在像个未退化完全的怪异尾巴,在甩着赶着不存在的牛蝇。但不论它怎样有碍观瞻,这件衣服总归有一件好处,穿上它坐哪儿都不至于冰屁股,那是个天生的好坐垫,在雾气死沉沉黏冰冰糊住人们的冬天早晨,在等公交的人拿着温吞吞的豆浆抢那一窄溜儿车站椅子时,赵大就可以微微一笑直接蹲坐在马路牙子上。这样做除了风度不凡之外——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谈的上风度,只好也归结为他职业的特殊气质——还有一桩优势,他上车之后大家瞟他几眼就会给他腾挪出个空间,甭管多挤,赵大都感觉自己像庖丁手里那把解牛的刀:“恢恢然其必有余隙也!”,其后也有要好的颇受公交之苦的哥们儿问他诀窍,他总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卖弄一下自己的淡定从容:“不足为外人道也……”——而实际上我们都懂,在北京马路沿儿上坐过十分钟的衣服下摆,实在太脏了,而它还一直尾巴似的有自我意识一样专往别人好衣服上扫搭,人都说赵大这背心,神了!就跟他一个德性!仇富!干他们那行的都这样!
我已经多次提及赵大的职业,但没有说清他到底干嘛的,这却不是我的问题,即使赵大自己在介绍职业时也从不肯用一个简洁的名词下准确定义,而是用一段每次都不重样的极其考验发散性思维的描述搪塞过去。
譬如有一次,赵大向一个女子描述:“我就像是一个大厨,但别误会,我从不沾染厨房的油烟,我把各种东西放在一起碰撞出滋味,那可能是复杂的红酒、淡奶油的微妙同象拔蚌的脆鲜之间的共振,也可能是盐的简约与鸡蛋的家常之间的和谐,总而言之,我是一个追求有趣,喜欢变化和创造性的人,做的是每一天都……”后面是无数赵大抒情意味颇浓的自夸,鉴于文章篇幅限制,大可以就此打住,我们只知道这个被忽悠的五迷六道的女子后来成了赵大的老婆。
还有一次,赵大对一个喝醉酒的哥们儿吹嘘:“我啊,就像一个漫无目的,从心而行的原野上的农场主,我走着不仅为了放牧我的牛或羊,也是为了不期而遇的一朵野花,一片草叶,来编织我晚间乡村气息的梦……”他说到这里时,那哥们儿吐了,很难说是因为听了赵大的感慨,还是因为两个久别重逢的穷人相对着酒实在喝多了。
还另有几次,赵大分别把自己比喻成作曲家,总经理,黑社会老大,工人,化学试剂师……这些虽然听起来更具生活气息,不再那么形而上也不再那么具有催吐气质,但同其他描述一样不切实际且离真实答案十万八千里。最靠谱最接近实际情况的一个比喻是,赵大是一个诗人,但他这么说时那些损友又会哄堂大笑:“诗人!赵大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诗人和疯子,那都是奢侈品,赵大你就和我们一样,说好听点是普通人,难听点就是残次品,你就是一写手,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由此我们终于知道了,赵大是一个写手。
因为他是写手,所以他想故事看起来就不那么突兀让人有批判的欲望,尽管这件事并不像常人推理那样,是赵大谋生的手段。
这几天赵大在想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羊的。这件事的起因是某节很久之前昏昏欲睡的语文课上,老师在讲韩非子,讲到《说林上》中有一段“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遗之羹。乐羊坐于幕下而啜之,尽一杯。……乐羊罢中山……”,这件事乍一听很正常,但乐羊是谁,乐羊儿子又是什么,他当时为何会在中山,为何会被抓住,最诡异的是中山的国君为何要把那汤羹送还给乐羊,是为了激怒敌军?是嫌自己还死得不够快吗?这些破绽在赵大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抬起了一只左眼皮,这个动作是说他感到有点意思了因此醒了一半,可是讲台上那位匆匆忙忙赶到别的内容上去了——高中一天八节课上六门科目,数学占两节,有时候地理占两节,语文本身就只有一节有时候还没有,这难得的课时不赶课考试结果是没法交代过去的。于是赵大只好睁着左眼闭着右眼去跟同桌交流,那女生从笔记上传来一句“无聊”,眼光都没有挪移一下,记着笔记的手连贯稳定,在赵大看来这种事情才是真的无聊,于是他的右眼皮也抬起来了,这下是气的,但不论怎样,他看上去好多了,不再像个调戏女同桌的吊儿郎当的流氓。他就这样睁着两只近视的眼睛,想到了蔑视孔子的那两位隐士:“既然长沮、桀溺是以当时他俩状态特点命名载入史书之中,乐羊也很可能是同样情况,他就是一头羊,但做了将军,这在春秋战国那个传奇时代没什么不可能,据我所知,人和禽兽本来就没什么分别。”这样子就说的通了,乐羊是羊,他的儿子自然也是羊,但是因为年轻,所以是看上去肥美鲜嫩得多的羊,这样一只生物出现在被攻打的一方自然是被视作天赐口粮对待,而送给乐羊的那一碗汤,可能和唱筹量沙具有一样的深意,虽然结果不赶巧不怎么美妙——“乐羊罢中山”——这纯属自己作死。
这样想着,赵大有了成为历史学家的信心与野心,他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成就了中国历史的重大发现,这可比到处挖曹操墓始皇墓抢夺历史名人来拉动旅游经济有意思多了,而且他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史学家的必备素质,就是能自圆其说。
然后他将这样的热情推广开来,专找那些他听到过,觉得无理,但当时没细想的事情,比如《公无渡河》里那老叟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过河,那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他想那人必定也年轻过,或许还是个想要改变什么的侠客,他一辈子都追寻着河,却被身边种种像河而不是河的东西困住了,直到将死暮年才匆匆忙忙奔赴与河的一生之约。这样延伸开,还要有一条船,一个渡口,一些渡口往来的人。
赵大将第一个故事命名为《屠·羊》,第二个就叫《公无渡河》。
赵大觉得这真是两个好故事。
【二】
如你所知,这个棱角分明的看上去鲜活的形象赵大存在着种种不能成为所谓“正常人”的特质,所以最好他不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对人对己都好。这样想就对了,因为的确,赵大是我写出来的人物。
赵大是写手,因为我是写手;他想的故事,就是我想的故事。我把那两篇故事发到某个写作app上,在等待专题审核通过的过程中百无聊赖地翻着之前的投稿信息,这件事情是我每天的常态,它有助于我确定自己的水平。如果我看到一堆“sorry”,就大可以又放心的过一天,这说明我的水平即使没有增长,也好在没有倒退,但如果不幸过稿了,我便要开始一段分类讨论式的反省:有一种大可能是我的水平有所提高,这样的情况下的小可能又可以分几种情况,一种是写得好到自己喜欢还能让编辑恰巧看懂了,一种是遇到了一个新来的敬业的编辑认真地看完了而且明白了个大概其,另一种是编辑心情烦躁干脆没看挥挥手就过了等等;另一种可能性表述起来比较简单,就是我退步了。前一种对我没有太大影响,如果在意编辑之类的事我早就做不了一个写手了,但是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事情总往坏处想,那后一种情况便时时地在我心上扎一下扎一下,由不得我不向彼处进行延伸性联想。
因此只要过稿我就会闷闷不乐,如果还上了首页,情形就更为复杂,这样又会有很多种可能性:如果在首页上停留不了多久就被众多鸡汤文、行业技巧挤兑沉底了,连阅读量都没有几次,我就会拍拍手,去找一杯果汁庆祝一下;如果有很多次阅读,但赞和评论寥寥无几,那倒也还不赖;如果有一天,我的故事被加入很多专题,长期占据首页,底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赞之类的,我或许会怀疑起自己的创造力或者水准或者职业生涯,这种种怀疑推动下的我的人生,要么结束于吞下大把安眠药,要么结束于长期酗酒带来的各种病症晚期,要么结束于一把刀子的干净利落,要么结束于我叼起了一根通着的煤气管子——但无论如何,谢天谢地,这最后一种可能性迄今为止仍未发生,也看不到发生的可能,我想我应该为自己可以预见到的寿终正寝颐养天年而再倒一杯果汁庆祝一下,如你所知,我在被脱离写手身份成为名作家的巨大惶恐击垮之前,是不会用酒精破坏自己身体的。
这么说你或许觉得我是愤青,说怪话,不正经,我想对这几个描述我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只有一点,可千万别把我和王小波提在一起,尽管到现在为止,这一篇东西有摆脱不了的他的印迹,我承认,赵大这个名字灵感来源于他作品里无所不在的那个王二,但别误会,我可不姓赵,因为标题就说了,我可不是王小波。
我选赵这个姓只不过因为懒,百家姓人人会背前八个“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自然也可以继续往下背到“蒋沈韩杨”,但为了一个符号何必呢,于是就拿第一个姓起了这个简洁的名字,或者你要说赵姓排第一那是宋朝赵家坐了天下的产物,你要说我有什么朝代偏好隐含深意,我可是怕犯影射的罪过,搞不好让人说成潜意识里有对封建时代的错误审美,不热爱社会主义。天地良心,我虽然爱写几首不成器的现代诗歌,有时候也写诗词,但对这个到今天为止还肯让我写的国家实在是爱得不像话,尤其楼下凉皮和包子多少年都没涨过价并且还是在用洗过的青菜香菇和没什么特殊的干净黄瓜,想到这里我便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我只是个小市民,对什么感到不满也是领导才有资格犯的错误,人民群众是不会的。
按照我的命名逻辑其实王二不应该是王二,王排在第八位,所以他应该叫王八才顺,可这个名字实在带有侮辱性质,何况王小波先生也已经死了多年,他死时我甚至还没出生,由此也知道我目前还是受保护的未成年人,写什么犯了错误也可以得到原谅,实在犯不上为了一个关于名字的小事这么早就急着去见他理论理论。
李敖说他是中国白话文第一把好手,李银河的意思是王小波才是,姑且不论个人喜好偏向,不论标准如何,很明显白话文第一这把椅子我是坐不上,但我也绝不是最后。有关文字这种事情,就是每个人都想成为最好的那个,但互相争着最终没有定论所以谁也坐不上,因为不论你多好,总有被认为比你还好的,提起这一点就让人生气;但同时,这一帮人都有一个共识,就是自己绝不是最后一名,因为不管你写的多差都会有比你更不入流的在底下垫着、跳着、鼓掌叫好着,提起这一点又让人觉得愉悦,所以做和文字相关工作的人易怒善变、悲喜无常那是常态,甚至是一种“正宗”的可以夸耀的标志,叫做性情,这也算是另类的职业病了吧。总之我不知道我排在多少名,也没有真的关心这种事,我只是继续写着,有时候是些一些有某种目的的烂文,有时候我允许自己放松一下去写赵大,这件事让我愉快。
在我想来赵大不一定是家里老大,他还有个哥哥叫赵太,有时候赵大会想,哥哥应该叫做赵犬,因为“犬”字比“大”字前了一点,逻辑上显得更合理,“太”字却是“后了一点”,这样哥哥就变成弟弟了……可是这样子绕着做文字游戏除了让自己头晕外没什么意思,而“犬”未免有不尊重兄长之嫌,因此还是尊重既定事实吧。总而言之,因为有这个哥哥的存在,赵大这个名字显得不怎么合适,顺带着让“赵大嫂”这个称呼也产生了歧义,对于他的哥们而言,既然有人叫赵大“赵大哥”,那么“赵大哥”的老婆自然应该是“赵大嫂”,可是“赵大”的嫂子,难道不也应该是“赵大嫂”吗?这样的称呼从字面上看不出区别,但叫出来就有了,前者重音在“赵”上,后者重音在“嫂”上。因为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叫法的缘故,赵大家里的两个女人身材都走了样,前一个被前重后轻的称呼,称呼得胸脯总向前高高凸出,整个人重心都变了,这样可能到她老了该干瘪的时候就是一个正常人了;后一个总被那个“嫂”字沉沉地坠一下,坠得腰部以上不断向后弯折,这样到她老了腰该向前弯的时候就又成一个直挺挺颇有尊严的人了。那都是后话,现在目前而今,赵大的老婆胸前像塞了一只香瓜,赵大的嫂子腰弯的像一道彩虹,但她们都是好女人,我也不肯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这无良写手随便取名的缘故。但就像许多伟人成名后衍生出的姓名逸事那样,名字这个东西或许冥冥中真的在影响什么,由不得你不信,但这仅仅是针对中国人而言,我们天朝上国子民,总不肯承认境外那些拿着一本《圣经》翻来覆去把爷爷和孙子取成一样名字的蛮夷也有这等文明产物。
到这里你或许要怀疑我写这样的文字证明我是个很邋遢不好看还有点愤青倾向的男人,但很可惜的是我是个女孩,这样我的人物或许得改名叫赵一,听起来比较像“赵依”,会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如果她非要和我一个性别一样秉性的话。
【三】
这样赵一就不是一个邋遢的有前短后长的处理背心的男人,她是个女孩子,一直考第一——再次验证了名字的深刻含义——因此早早戴上了每年都疯长二三百度的高度近视镜,而且没有男生对这样的女学究感兴趣,尽管有兴致时她装起可爱也还不赖。
赵一也还是个写手,但她发上去故事之后心情会不一样,她不会吊儿郎当地一边挠着油兮兮的头一边与哥们儿闲侃,而是会一边吃着油兮兮的薯片一边隔着屏幕调戏一个长得特好看的男性哥们儿,此人是王小波死忠粉,很难说赵一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是不是受他影响。等到嘀嗒一声消息提醒过稿了,赵一就会放下薯片,对着屏幕比了一个很可爱的剪刀手,然后焦灼地等着有没有赞有没有评论,她对此前那两个故事的有趣程度有信心,一直等到她忍不住去干起了别的事情,才有了一次评论:“赞”,她好奇地点开那个用户,发现此人应该是惯于刷存在感的一个,动态全是不断评论不同类别德性全异的文章“赞”“赞”“赞”……于是她无趣地罢了手。阅读量寥寥无几,赵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有所改变,于是这一次她认真学习和总结了上首页的文章还有成功的热门文章的特点,得到了如下结论:但凡好好写的有思想有意思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有鸡汤文行业技巧学习策略才是永远的市场刚需,除此之外还有她愿意折节尝试一下的折中一些的两条路子:标题党或美图党。
于是她把《屠·羊》标题改成了《震惊!父报子仇不惜暴露自身大秘密!人类对动物的暴行最终遭受惩罚!》(如有忘记本故事内容的读者不妨参看前文回顾一下),又发了一遍,这一次不出所料,她竟写成了人生第一篇爆文。她没有对《公无渡河》依法炮制,只是默默删掉了,然后她注销了自己的用户。
这故事的深意在于告诉我们女人没常性,而且改变对她们而言很危险。
【四】
在这个故事里赵一最后谋杀了自己作为写手的可能性,我很难说出来为什么,她就那样仓促的走上了绝路——那很可能也是我即将面临的,但无论如何我现在还在写。《屠羊》和《公无渡河》发上去了无人问津,我没有改标题做出种种报复社会的行动,只是删去了《公无渡河》,也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写的没有意想中好。你可以说我装老成,但很多事情总归是看淡了,我知道我成不了王小波,但我也没想成为他,我倒真有一个迷恋王小波的男性哥们儿,但我自迷我的黄碧云并为她的书倾家荡产,说到底我觉得那哥们儿挺好看挺可爱,但也改变不了我更多,何况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女作家。我虽然成不了女作家,写的也不好,但死不承认格局和性别有什么必然联系。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虚荣心,我还是写了一个我认为会有读者的故事,集合了言情、江南、死亡、黑童话、中西文化差异冲突、高富帅绅士男主角、被迫嫁入豪门内心叛逆的女主角、用女儿换取利益的市侩母亲等等相当滥俗狗血的元素,取了一个冗长的浪漫主义颓废名字叫《盛放的蔷薇已长眠窗下》,又配了一张所谓文艺范儿的一溜儿蔷薇映衬泛黄的墙的图片,果然上了首页,还被编辑推荐,结果也只有两个赞。读者什么的,说到底搞不清楚。
我想我还是有无数的可能性。
我哥们儿此前说我是个有趣的人,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后悔。
有趣和可能性也是他灌输给我的观念,但是王小波的有趣到底指的是什么?在“有趣的灵魂”慢慢泛滥的今天,这个本来很有意思的概念也渐渐变得烂俗无趣,被很多人歪曲固化成为具备毫不避忌谈论性、刻意审丑、大声说脏话、随随便便谈恋爱等等特质的形象,我想这些人一定没有仔细认真看过王小波,他文章里往往会有一个好看的女孩子,而且还是女主角,无论如何从现在趋势看来越没素质越有趣,这个结论我没法说对也没法说不对,但我不有趣,不论如何我一本正经格格不入地无趣着,如果要我说,我会告诉我哥们儿,有趣的事情渐渐都会变得无趣,这就是生活带有强烈麻醉性质的必然规律。
我还在写,不知是为了什么,为了读者,为了莫名其妙的赞和评论,为了不知道怎样可以取悦的编辑,为了谋生,为了自我满足,为了冷盘一样随时可以拿出待客的“诗和远方”,为了成为众人认同的无趣的冷冰冰的模式化生产的“有趣灵魂”,或者什么都不为,为我觉得有意思,有意思就是有可能性,活着就是为了无数的可能性,在我的故事里,赵大或者赵一,还具有无数的可能性。
他不一定姓赵,他可以叫王小二,和王二一脉相承,他比王二小因为我比王小波小,这样他也可以叫王二小,在这个故事里他是个放牛的孩子,有一天雾气初升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奇怪的兵,他会给语言不通的日本人讲起自己的牛,那是个绿色雾蒙蒙湿嗒嗒铺展开的清晨,牛还在吃草的时候他就被杀死了,但有个日本兵受了他手舞足蹈的感召,战后成了一个舞踏艺术大家。
或者她还姓赵,叫赵一一,和赵一活在并列平行的世界,她学了理科做着化学试剂师,偶尔写一下烂俗的心情文字最后成了网红。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可能性反复推倒重建我可以一直写下去,只有我有不满随时加进去吐槽作为佐料,这篇文章就会很长,像王小波写的东西一样,而我这个人一向不满的东西很多,又因为无力改变,总是会写成吐槽的,这样我总是可以无限的写下去,但如你所知,我很懒,而且还要学习,所以这些故事以及负面情绪暂且搁在这里发霉吧。
不管怎样,世界有无数可能性,可能我还会在意读者还会写个续篇出来,可能我不懒的话这一篇文字能从短篇扯到长篇,看我开头大有这种趋势,可能赵大后来变性才改叫赵一的他还会去做一档毒舌为卖点的脱口秀节目,可能我哥们儿最后不再试图改造我三观也不再试图固化“朋友”这种关系,可能我最后有了很多读者很多赞却还没死还很高兴,可能我就是王小波,谁知道呢。
我不是王小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