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孟婆汤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在地府熬汤 。地府的鬼差,都叫我孟婆。
无论是谁,只要喝了我的汤,都会失去前世记忆,进入轮回。所以地府的鬼差都很怕我,生怕我喂他们汤喝,每次把要投胎的鬼带过来就溜的远远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鬼差是无法转世投胎的,也就是说喝了孟婆汤也没事,这谣言也不知是哪个小鬼传出去的...
于是我这本就清净的过分的孟府更是阴气森森,无鬼敢进。平日无事时,吃吃水果,喝喝茶水,练练法力,倒也无甚清闲。
一日,鬼差送来一个姑娘,那姑娘唇红齿白,五官精致,说是倾国倾城亦不为过。千百年来,见过许多美貌女子,这个姑娘是最不同常人的,因为她是嘴角含着笑的,她问我是不是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前尘往事,转世投胎,她还说既然他不爱我,这样忘了也好,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然后一口饮尽孟婆汤,入了轮回。当日我陷入沉思,还是没能想明白,她在说什么,最后得出结论,这姑娘怕是个疯子。
七日后,又一白衣俊朗公子被送入我府,他问我几日前有没有见过一青衣姑娘,我扶额想了许久才想起,前几日是有一姑娘着青衣,不就是那个胡言乱语的美丽女子嘛。当白衣公子得知那姑娘喝过孟婆汤,入了轮回,他便死也不肯喝汤,说是要等那姑娘回来。
而在地府当日送去的鬼不喝汤,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留在我身边熬一百年孟婆汤,他欣然同意。
"孟婆汤每到月圆之夜的子时至次日午时熬制,汤料为爱恨贪嗔痴五念,酸甜苦辣咸五味,用千年阴沉木熬制,熬汤的那鼎高一丈宽一丈,由玄铁制成,外纹八卦图腾,立于孟婆殿中间大院,相传是上神月老所制。"
"为何主管姻缘的月老会制鼎?"
"我也不知,熬汤吧,今日正是月圆之夜。"
"为何月圆之夜熬汤?"
"吸收日月之精华。"
"在非月圆之夜熬汤会如何?"
"不会完全失去记忆,记住月圆之夜午时至次日午时,多一刻少一刻都不可以。"
"师傅,我熬汤,你干嘛?"
"晚上当然要去睡觉了。"
"那汤呢?"
"你熬。"
"那..."
徒弟太聒噪,被我点中哑穴,一脚踹去熬汤了,我去睡觉,结果未及一刻钟,我被人大力摇醒,睁眼看到放大的一张黑脸,吓得我失手扇了一巴掌。
"啪叽"一声,我才意识到,这地府里只有我和我徒弟,那我...扇的...,孟婆一掌岂是凡鬼能承受的住的,一掌便可灰飞烟灭。
我坐在塌上,蜷缩着双腿,低下头,正伤感失去了徒弟。却听远处传来杀猪般的嚎叫,然后看到一身白衣、灰头土脸、捂着胸口的...我徒弟。
我一脸关心迎上徒弟。 "徒弟你可有事?"
"师傅你这一掌打的我飞的好远,什么时候教教我练功。"徒弟一个猛扑抱住我的大腿,我忍住想拍飞他的冲动,就当是为我不小心拍飞他的事情表示的歉意吧。
"师傅我也要学法力,师傅教我...教我...教我"当徒弟说出第三十五遍教他的时候,我闻到呛人的烟味,猛然想起忘记问徒弟为何事叫醒我,运用术法,带着徒弟至鼎前,看着鼎底冒出的黑烟,暴揍了一顿徒弟。而后认命的拿出塞的过多的阴沉木,认命的继续熬汤。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徒弟。"我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师傅我未曾生过火。"徒弟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这阴沉木放一截便可烧至午时,中途无需加柴,只需看护防止熄灭。你可知晓?"
"知晓。"徒弟小声回话,我本以为我可以轻松放手,把孟府交给徒弟打理了,第二日又出了事。
第二日,又一鬼入孟府,我徒弟端汤的,我还未来得及施展术法,汤便直直的浇入那鬼的衣领。
第三日,徒弟给我梳头的时候,断了我的千年牛角梳。
第四日,在徒弟给我削的苹果里,吃到了刀尖。
第五日,徒弟打碎了我最心爱的碟子。
第六日...我忍无可忍,打得他鼻青脸肿。
第七日,他洗坏了我的衣服。
第八日,如旧无意破坏我孟府的一切他所能破坏的东西。我举起拳头,他却死死抓住我的衣角,眼神中的愧疚使我终是放弃对他动手。
我平生捉弄鬼差无数,却对这个徒弟无可奈何。怎奈千百年来的孤独,这几日的陪伴,我竟凭空生出几分欢喜。我不喜与人碰触,却对这徒弟分外纵容。
一天,徒弟神秘兮兮的蒙住我的双眼,领我至孟府小院,睁开双目的一瞬间,目光所至,小桌上满是精美的膳食,我双目发亮,口水横流,早就想尝尝这人间的膳食了,三二下,未及一刻钟便全部吃掉,边擦嘴边问徒弟。"今日什么黄道吉日?竟有此等美味。"
"师傅,到今日,一百年了。"徒弟说的很是平静。
"没想到一百年如此之快,如此,以后你便不必跟着我了,投胎去吧。"得知百年已至,我竟是觉得心中忽得一紧。
"徒弟不走,徒弟要陪着师傅,千百年都要当你的徒弟。"徒弟死死握住我的手。
"好徒儿。百年已至,我已留不住你,留在这,等待你的只有灰飞烟灭。你走吧。"我生硬的抽出手,负手握成拳,指甲刺进了血肉。
我深知,一百年已是我能留住徒弟最长的时间,一百年已过,他只有两种结局,灰飞烟灭,或是转世投胎,这两种都不是我所期待的。
转身关门,觉脸上湿润,原是落了眼泪,孟婆的眼泪,只动情而留。而孟婆动情,孟婆汤则无效,前尘往事尽可知。我深觉大事不妙,而今日月圆,正是熬制孟婆汤的日子,真是躲也躲不过了。
徒弟自觉熬了汤,第二日午后,鬼差送来一个女鬼,喝了孟婆汤。
我试探的问。"你可知自己姓甚名谁?"
"雪挽月。孟婆,你可知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我是这地府孟婆。"我铁青着脸,难道此女子知晓我的身世?
"如今你是孟婆,千年前你又是何人,你又为何成为孟婆?"
"我..."我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我确是不知为何成为这孟婆。
"雪挽月,你够了。"徒弟不知何时挡在我身前。
"慕月白,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又是这样,你本应是我雪晚月的。"
"你闭嘴。"
"我雪晚月,乃玉帝之女,难道比不上一个凡间女子,她孟月有什么好的。"雪晚月指着我,一双眼满是仇恨。
"孟月为我妻,自是极好。"
"孟婆"声音隔空传来。
"见过阎王", "阎王","阎王"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公主,月神,请听我细细道这个中原委..."
吾王语毕,我知晓我为何成为这为孟婆。
千年前,我本是凡人,皇室公主,与状元慕月白,也就是下凡历劫的月神互相倾慕,我便求父皇赐婚,父皇当即下旨赐婚,然大婚当天,慕月白劫数已满,飞升上天,我便在大婚当天投湖自尽。而雪晚月乃天帝之女,倾慕月神已久,却未曾想月神凡间娶妻,便偷改月神劫满时间,触犯天条,被罚入十世轮回,十世不得善终。而月神自请下届,为我之死赎罪,我则被封为孟婆,除去记忆,十世不可离开地府。我知道这看似是对我的赏赐,实则是惩罚。
月神再次下届后,依旧成为了状元郎,而雪晚月成为了公主,状元与公主此次没有两情相悦,公主于状元情根深种,于是强嫁,皇帝赐婚,大婚当天,公主失足落水丧命,状元因未救公主,心生愧疚,守灵7日后自尽。
那公主就是千年前那青衣女子,两世状元便是她那徒弟,如今十世已到,雪晚月劫数已满,该是飞升,未曾想执念过重,竟又来到地府,天帝下旨,天神不得动情,恐辱天界之名,孟婆罚永世居地府,月神,晚月公主永除仙籍,罚再入轮回,阎王执法。
天命不可违,我明知不公,却又无可奈何,法旨已下,阎王执法,看着慕月白走入轮回路,我只期待,再过百年,再见慕月白,给他一碗孟婆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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