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作者: 秦宇楼 | 来源:发表于2017-10-12 22:15 被阅读319次

    许多人的父母走了,就不再想让他受最后一点委屈,但对父母真正的哀悼送丧,真的和挥霍和铺张正相关吗?

    《弟子规》曰:“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儒家伦理讲孝道。表现在丧葬上就是要有郑重的规格,有礼到的尽心,这也是个“孝”文化中尊重逝者的最起码要求。

    丧葬文化,祭祀礼节,实际就是一种仪式感。从社会学意义上来说,仪式感远远比内容重要,尤其是丧葬仪式,可能更能让我们心回虔诚,心存敬畏,让我们更懂得天地良心,懂得人生的责任。

    仪式感就是尊重情感表达的最好方式,死者虽然走了,但他的德行仍在,仪式的表达,一方面让先人放心,追忆过去点滴中我曾听过的教诲;另一方面仪式感更是绝别的符号,让绝别的伤感在仪式中交接,生死的变故也就成了教化,礼仪的程序也更多了死亡的冥想里的感悟。

    这是一种让我们重理梳理人生的庄严,唯有庄重,我们才能感受到逝者所奉献给我们的爱的重量,通过沉甸甸的爱,让感恩在重量中传承,反哺知恩也就有了以身作则的现实意义。也唯有如此,才能在真诚的理解里,深深体会“仰不愧为天,俯不怍于地”孝道文化。

    但现代许多丧葬气息却完全背离了儒家文化之内核,一味高调,却不懂的庄重,一味喧嚣却充斥着浮躁。看似尽心尽力,却背离了“人人亲其亲,长其长”亲情里内涵的链接。

    逝者有知,是否也要透露出这样的无奈。这样铺张的丧葬里是不是真的在缅怀着父母,或者实现自我净化的初心?是不是更多的下意识还是回到了两个假设:

    要不了是因为自己生前对父母不能凭心奉养,良心不安,通过隆重丧礼进行赎卖,要不就是通过父母的送终规格去彰显自己的成功。

    什么是对逝去的亲人的尊重、感恩和顶礼?也许《朗读者》栏目推送的两篇追忆亡文很能给我们启迪:

    第一篇,贾平凹追忆母亲: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再有二十天,我妈就三周年了。

    三年里,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觉得我妈没有死,而且还觉得我妈自己也不以为她就死了。常说人死如睡,可睡的人是知道要睡去,睡在了床上,却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呀。

    我妈跟我在西安生活了十四年,大病后医生认定她的各个器官已在衰竭,我才送她回棣花老家维持治疗。每日在老家挂上液体了,她也清楚每一瓶液体完了,儿女们会换上另一瓶液体的,所以便放心地闭了眼躺着。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闭着的眼是再没有睁开,但她肯定还是认为她在挂液体了,没有意识到从此再不醒来,因为她躺下时还让我妹把给她擦脸的毛巾洗一洗,梳子放在了枕边,系在裤带上的钥匙没有解,也没有交代任何后事啊。

    三年以前我每打喷嚏,总要说一句:这是谁想我呀?我妈爱说笑,就接茬说:谁想哩,妈想哩!这三年里,我的喷嚏尤其多,往往错过吃饭时间,熬夜太久,就要打喷嚏,喷嚏一打,便想到我妈了,认定是我妈还在牵挂我哩。

    我妈在牵挂着我,她并不以为她已经死了,我更是觉得我妈还在,尤其我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里,这种感觉就十分强烈。我常在写作时,突然能听到我妈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听到叫声我便习惯地朝右边扭过头去。

    从前我妈坐在右边那个房间的床头上,我一伏案写作,她就不再走动,也不出声,却要一眼一眼看着我,看得时间久了,她要叫我一声,然后说:世上的字你能写完吗,出去转转么。现在,每听到我妈叫我,我就放下笔走进那个房间,心想我妈从棣花来西安了?

    当然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却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语我妈是来了又出门去街上,给我买我爱吃的青辣子和萝卜了。或许,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挂在墙上的她那张照片里,我便给照片前的香炉里上香,要说上一句:我不累。

    整整三年了,我给别人写过十多篇文章,却始终没给我妈写过一个字,因为所有的母亲,儿女们都认为是伟大又善良,我不愿意重复这些词语。我妈是一位普通的妇女,缠过脚,没有文化,户籍还在乡下,但我妈对于我是那样的重要。

    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再不为她的病而提心吊胆了,可我出远门,再没有人啰啰嗦嗦地叮咛着这样叮咛着那样,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去。

    在西安的家里,我妈住过的那个房间,我没有动一件家具,一切摆设还原模原样,而我再没有看见过我妈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难受着又给自己说,我妈没有死,她是住回乡下老家了。今年的夏天太湿太热,每晚被湿热醒来,恍惚里还想着该给我妈的房间换个新空调了。待清醒过来,又宽慰着我妈在乡下的新住处里,应该是清凉的吧。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乡下的风俗是要办一场仪式的,我准备着香烛花果,回一趟棣花了。但一回棣花,就要去坟上,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第二篇文章,三毛追忆荷西:

    丈夫失业快一年了。有一天,我们去了大菜场,买了些最便宜的冷冻排骨和矿泉水,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一疏忽,丈夫不见了,我站在大街上等,心事重重的。

    一会儿,荷西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小束百合花,兴冲冲地递给我,说:“百合上市了。”那一瞬间,我突然失了理智,向丈夫大叫起来:“什么时候了?什么经济能力?你有没有分寸,还去买花?!”说着我把那束花“啪”一下丢到地上,转身就跑。

    在举步的一刹那,其实我已经后悔了。我回头,看见丈夫呆了一两秒钟,然后弯下身,把那束撒在地上的花,慢慢拾了起来。我往他奔过去,喊着:“荷西,对不起。”我扑上去抱他,他用手围着我的背,紧了一紧,我们对视,我发觉丈夫的眼眶红了。

    回到家里,把那孤零零的三五朵百合花放在水瓶里,我好像看见了丈夫的苦心。他何尝不想买上一大缸百合,可口袋里的钱不敢挥霍。毕竟,就算是一小束吧,也是他的爱情。

    四年以后,荷西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去看他,我跟卖花的姑娘说:“这五桶满满的花,我全部买下,不要担心价钱。”以后,凡是百合花上市的季节,我总是站在花摊前发呆。

    一个清晨,我去了花市,买下了数百朵百合,把那间房子,摆满了它们。在那清幽的夜晚,我打开全家的门窗,坐在黑暗中,静静地让微风吹动那百合的气息。

    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历史多少次重播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故事。我们总是觉的我们有无限的时间,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我们用时间去实现,只要实现了抱负,自然换取回金钱,让父母生活更好了,也就奉献了我们最大的爱心了,但这真是父母需要的吗?

    母亲走了,贾平凹再不能感受到母亲窸窣的唠叨,但正是这种唠叨让贾平凹总能有那点爱的牵挂,但贾母在对儿子牵挂中最在乎的是什么?肯定不是贾平凹灿烂的文字,也不是著名作家对他的安慰,而是就是那一点点很小的索求,一种母子连心,牵挂中给她细心回馈的期待。

    钱文忠在《百家讲坛》曾提到过这样一则调查,《广州日报》在母亲节这一天随机采访了一些母亲和孩子,记者问这些做子女的:“请你们谈一谈,将来会如何对待自己的母亲”。

    这些儿女基本是这样回答的:“我要挣大钱,好好回报我的母亲”。

    但母亲这边的答案又是什么呢?对于孩子孝顺的期待,竟然没有一位母亲提到了钱,虽然回答各异,但总结成一句话,96%的母亲都是希望孩子的孝顺,就是他们多回家看看。

    孝,理解的偏差,也许我们真能倾听一下父母的真正需要,然后尽量克服困难去按照这个方向去努力,但就是这个最简单的常常回家看看,我们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讲到丧葬文化,亦然如此,想让父母风风光光的走,可能这还是我们自己理解的父母的需求,真正的父母在天之灵,可能更多的是不是还要再轻搂一下你的头发,他的灵魂虽然走了,但他的爱仍然在与你链接,恨不得,再能陪伴你走完更长的人生,一起体味你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慎终追远,丧礼的庄重,是要一些棣花乡下的习俗,就像高堂还在庭院般,精心准备一场仪式。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刻骨铭心的爱是不是体会到了三毛对荷西的那种追忆。

    这里没有高大的香炉,没有哀悼的乐队,甚至我们都不需要形容词,有的只是记住那些琐碎的细节,可能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也是最让人泪流不已的祭奠。

    “孝”在我们的心中,我们可以拿出我钱包里最后一枚硬币只买一朵纸花,也可如三毛,想象爱的人就在那里,随手买下了数百朵百合,在那清幽的夜晚,与他,共同感受微风吹动那百合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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