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自己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很长很长。梦里,我走在一条黑黑的路上,有点不安、有点害怕,直到和一个个以前的自己相遇,才出现一道道光,遮住黑暗,抹去我的恐惧。
一开始,在一所简陋的学校里,我遇见了幼儿园的自己。绿色铁门的教室里,只有简单的几张桌子,凳子都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的。
她给我看她坐的那把小小的绿豆颜色的椅子,高抬扎着两个牛角辫儿的脑袋,骄傲地冲我做了个鬼脸,仿佛那是她的专属座椅,谁都拿不走。我问她,“你扎着两个小辫儿,怎么一点儿女生的样子都没有啊?” 她高冷地回答,“有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啊。这个小辫儿啊,我是看邻家姐姐扎着好看,才哭着闹着留起来的。以前,爷爷都是给我剃平头的。你看,我现在穿的凉鞋还是爷爷给我买的呢,我们班有个男生跟我的鞋一模一样。” 说到鞋子,她开心地笑着,仿佛爷爷给她买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天底下最好的。
我还想问她点什么,她突然说,“要放学了,我要收拾书包了,一会儿爷爷要来接我。” 我静静地看她收拾着书包,下课铃响,我跟她到了校门口,远远地便看见爷爷扶着大梁车在那里等着。那时,爷爷是那么年轻,头发黑黑的,两眼炯炯有神,背直直的挺挺的。
看着看着,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早已蹿到了爷爷身旁。看着爷爷笑了一阵,然后轻描淡写地说,“爷爷,今天课上我报名订了一身校服,身高都量好了,要交50块钱,明天给老师。” 爷爷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一脸宠爱地说,“你啊,又先斩后奏。行,明天我送你上学的时候把钱给老师。” 说笑间,她已坐到了爷爷的大梁车上。夕阳下,祖孙二人,一辆大梁车,伴着爷爷哼唱的曲调,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场景,或许,只有在梦里才能那么清晰吧~
向前走,在一所私立学校里,我遇见了小学六年级的自己。其他同学都跑出去玩了,而她正坐在教室里看着书、写着作业。我问她怎么不跟同学出去玩,她头都没抬地说,“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如果我考进年级前10名,就可以直接升到初中部,还会免一部分学费呢。我比别人笨一些,只能比别人多花时间,笨鸟先飞嘛~~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考进前10名!”
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她不见了。我出现在另一栋教学楼里,周围黑黑的,除了办公室,只有一间教室还亮着灯。我走进去,看见一个短发的女生正在紧锁眉头地做着数学题。我走近,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宿舍?你不怕被锁在宿舍外面啊?”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但立即又镇定下来,淡淡地说,“我做完这几道数学题就回去。宿舍门要是关了,我就叫阿姨开门。反正被她训了不止一次了,她也习惯了。”
在一旁看她做题,我都快睡着了,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木,别做题了,赶紧回宿舍休息,要劳逸结合知道吧。” 循声望去,原来是初中的班主任,帅气地倚在门口。那时,他可是那批年轻教师里最帅的。估计就是因为有那么帅的班主任做数学老师,她才那么用功吧~ 印象中,女老师教数学的时候,她经常不及格呢~
她抬头看了看班主任,自己的题也做得差不多了,于是收拾好书,起身去关灯,准备离开~~看着她疲惫但很坚定的身影越走越远,我朝她大喊,“什么时候能再遇见你?” 她转身,不语,只是淡淡地静静地笑着,然后鼓着嘴吹起额头的碎发,潇洒地进了宿舍楼,楼里顿时响起了宿管阿姨抱怨的声音~~
躲开宿管阿姨的抱怨声,我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一所高中的迎门墙前,上面写着“跨过那站着的前人”。往里走,在篮球场上,我看见那个短发的女生正安静地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男生打篮球。我坐到她身旁,问她,“你看得懂吗?” 她很干脆地说,“ 半懂半不懂。但这都没关系,我只是按自己的方式喜欢篮球而已。” 我又问,“那你喜欢哪个球星?” 她想了想,说,“ 嗯,喜欢过Lebron James、Allen Everson,但现在最喜欢Kobe Bryant。“ “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是黑曼巴~~” 听完,我恍悟,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Kobe了,black mamba也就是那时埋进心里的。
正要再问她几个问题,有人把她拉走了,好像是叫她一起打篮球。小小的个子,笨拙却又很努力地跑着,用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喜欢着属于她自己的篮球。
看得入了迷,恍惚间才发现自己早已换了场地。眼前的篮球场已不是高中的那个篮球场了,打篮球的也不再是一帮高中生了。在人群中,我看见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生,背着书包,匆匆地望了一眼篮球场,便朝图书馆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小跑了几步跟上她。一路上,她都塞着耳机,左看看右瞧瞧,若有所思地走着。真想上去问问她在听什么,但又不忍心破坏了她的节奏。
直到跟着她坐在了自习室里,才偷偷瞥见 MP3 里暂停的是 Steve Jobs 在 Stanford University 做的那场演讲。转眼,她早已在专注地记着单词,眼里流露出一种乐在其中的满足感、幸福感。瞬间让我想起那场演讲里的几句话:“ I'm convinced that the only thing that kept me going was that I loved what I did. ...... 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看着她,我已不再想问什么了。她已给了我最好的回答。
从图书馆出来的路上,重又陷入黑暗。但心里的不安早已散去,我只是漫不经心地走着,想着,以前那些我喜欢的自己,明明那么熟悉,但为什么又觉得那么陌生?是我弄丢了她们吗?
视线越来越暗,越来越看不清路,心里不禁生出许多紧张。直到一束光从窗户状的缝隙中照进来,我看见一个正专心看书、写东西的女生,书桌旁的墙上贴着欧洲景点的画报,Kobe后仰跳投的照片,写满鼓励的便利贴,外公留给她的那十个字~~ 沉浸在书中的她是那么开心,写着喜欢的故事的她是那么快乐~~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但那些我喜欢的自己却是那样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原来,我没有弄丢她们,她们一直都在被我遗忘的某个角落等着我,等我想起、等我找到,然后一起重新出发~~
看着她们,我笑了,她们也跟着笑,然后一个一个走向我,跟我拥抱。正要抱最后一个,被一阵铃声惊醒,睁开眼,我紧紧地抱着自己。伸了个懒腰,看着阳台上的晨光,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了勾,我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本文作者: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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