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最好的方法论还真是——看情况

有时候最好的方法论还真是——看情况

当事实改变之后，我就会改变观点，那么，您呢，先生？——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凯恩斯大名鼎鼎，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是在中学的历史课本上认识他的。他是那个因为主张政府干预而拯救资本主义于经济危机的经济学家，被称为“宏观经济学之父”。

亚当.斯密主张自由的市场经济，他开创了现代的经济学；但是，凯恩斯发现了市场机制本身的缺陷，并提出了有效的办法——政府干预。那时候我有一个印象，亚当.斯密是孔子，凯恩斯是孟子。

有这个印象一点也不奇怪，我觉得它是刻意为之的结果。凯恩斯可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依靠啊。所以，将凯恩斯描述成一个发现了真理，并拯救了市场经济的英雄是有必要的。

凯恩斯在经济学历史上的地位非常重要，而且他是当今许多政府干预经济的理论来源是确定无疑的。只是，我后来发现，把他当做“圣人”亚当.斯密之后的“亚圣”——就像孟子相对于孔子那样，这种想法过于简单。

因为我知道了另外一个名字——哈耶克，奥地利裔英国经济学家，新自由主义代表人物。知道哈耶克是上大学的时候，很晚的事了。据说美国前总统里根和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都是他的信徒，二者合力展现了哈耶克自由市场经济的魅力。

几年前读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这算是我对自由、民主、个人主义、集体主义、集权、专制，等等概念第一次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我立即被哈耶克精彩、严密的论证折服，我结束了自我认知的混沌，并自认走上了个人主义之路。当然，我也完全认同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理论。

凯恩斯和哈耶克各自代表了经济学的两个重要派别，凯恩斯主张政府干预，以补充市场经济无效带来的弊端；哈耶克主张市场经济自有其运行的规律，即使出现错配，导致了萧条或危机，政府也不需要干预，因为从长期来看市场会自我修正，最终会走上正轨。

两个人一左一右，各自拥有巨大的影响和海量的粉丝。

看起来，哈耶克和凯恩斯对市场运行的效率和缺陷是有共识的，只是，如何面对市场本身出现的问题，他们的观点不同。这就相当于，得了重感冒，我们是坚持着让它自我治愈，还是吃点感冒药缓解症状呢？

基于长期，市场最终会自我修正，所以我们就让市场自我发展，反对任何外部的干预吗？要知道，经济萧条或危机可不像一个人得了感冒那么简单，它可是影响了万千民众的生计啊。

凯恩斯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他说：“从长期来看，我们都会死。”

我后来想，不得不说，凯恩斯这句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虽然从价值观上我更加认可哈耶克，但是从现实的方法论上我也难免对凯恩斯抱有好奇。

2500年前古希腊战士诗人阿基洛古诗集中的一句话：狐狸有多知，而刺猬有一知。刺猬拥有多维的技能，而刺猬更加专注，没人知道阿基洛古更喜欢狐狸，还是更欣赏刺猬。

哈耶克和凯恩斯是完全不同的两类学者。哈耶克是刺猬，坚持一个观点毫不动摇，自始至终从不改变；凯恩斯是狐狸，经常改变看法。有一个流传的说法，丘吉尔说，如果有两个经济学家就会有三个观点，因为其中一个经济学家是凯恩斯。

凯恩斯却说，当事实改变之后，我就会改变观点，那么，您呢，先生？

哈耶克也许更能得到理想主义者的拥护，因为他们同是坚持一个观点，毫不动摇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们可能也是理想主义）。而凯恩斯呢，他是一个经济学家，同时也是一个成功的投资人，观点随事实变化而不断变化的贝叶斯式的学者。

而从现实来说看，凯恩斯更具可操作性。

无论如何，当今世界还未出现一个哈耶克主张的完全放任式的自由市场经济。即使是80年代遵循哈耶克主张的里根和撒切尔夫人，他们也只是朝着哈耶克的理论努力靠了靠而已——面对经济周期问题啥也不管，这谁能做到？

《易经》讲“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紧得其下”，一个理论越是极端、才越是深刻，才越能体现它精髓的一面，但实行理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许哈耶克理论的极致和纯粹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到底是凯恩斯，还是哈耶克呢？

一种思想，信着信着它就变得不容辩驳了，在这些信奉者眼里，它就变成了主义。无论是凯恩斯，还是哈耶克，他们的影响如此巨大，以致于他们的理论都被冠之以“主义”的名号了。

胡适说得好，主义的最大危险,就是能使人心满意足,自以为寻着包医百病的“根本解决”, 从此用不着费心力去研究这个那个具体问题的解决法了。

以前女儿感冒、发烧，我都坚持不让她输液，我相信她自身免疫系统的能力，还是别外部干预了；后来，有一次她高烧不止，我不得不带她去输液，她很快就好了，我有点后悔没早输液。

说到底，人类的认识还很局限，连自然科学的定律都有可能被推翻，更别说涉及人主观精神的社会科学了。无论如何，凯恩斯的这句话很有借鉴意义——当事实改变之后，我就会改变观点。

有时候，最好的方法论还真是——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