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

2023年12月9日  星期六  晴  3-17°C

至今我只见过这个女人两次。初次是去年我陪刘小谈话，被谈话对象就是她。当时刘小在查图书馆的案件。她是证人。她坐在我和刘小的对面，脸上的肌肉很紧，两只手使劲拧缠在一起。她一周前刚离异，连个孩子都没有。她说自己是退伍兵。我的心一下软了，好像她是我带过的新兵。然后是今天，她敲开我们办公室的门。我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卷宗材料，全神贯注听她和刘小说话。

窗外，初冬的城市有一种神秘和成熟的美，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像长长的彩色飘带绕着城市打了许多蝴蝶结。俯视大院，市府大楼像威严的巨人，很少走进这里的人会不由自主的紧张。听着她对刘小说的话，她若真是我带过的兵，我会立刻关她的禁闭。但我不好发作，刘小是案件主办人。我装作累了的样子，站起来在办公室踱步。刘小有点不耐烦，让她坐在墙角的空桌子前重新写情况说明。

“你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呢。”刘小叫我。

我心领神会，走到刘小的桌子前，看他电脑上的材料。

“这是所有的通话记录，你把通话记录、同行同乘、住宿和银行信息放在一起看，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们为什么老去这个地方呢？”

“你说呢！大数据出来，她们在我们面前就是透明人，你说，掩耳盗铃有什么意思。”

“有人想引火烧身，咱也没办呀法。”刘小看向墙角方向。

我和刘小发牢骚似的议论着。

她是图书馆的职工。她说，她们做了很多工作，一直在忙。她说干的越多，错的就越多，她很害怕，现在无心工作。一听说干的越多错的越多，我的兴致就来了。我盯着她眼角的皱纹。她好像比去年大了很多岁，塌方式苍老。我问她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你们领导说的吧！”我问。

“......大家都这么说。”她说完低下了头，头发滑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你觉得这样说对吗？”刘小问。

“你只是协助调查，是证人。”我说。

“我......我可想哭......”她抬起头，嘴角抽搐着，眼睛里溢满泪水。

“你们领导一直在对抗审查，为了把水搅浑，故意对你们说些不该说的话。”我把纸巾盒递过去。

“她的事，和你们员工没有关系，明白了吗？”刘小说。

“现在明白了。”她擦了擦眼睛，使劲点了点头，把挡着脸的头发别到耳后。

“明白了就如实说，别犯糊涂了。”我长出一口气。

《伊豆的舞女》三个片段原文：

至今我已见过舞女这一行人两次。初次是在我到汤岛来的途中，她们正去修善寺，是在汤川桥附近遇见的。当时有三个年轻的姑娘。那位舞女提着鼓。我不时回头看看她们，一股旅行的情趣油然而生。然后是翌日晚上在汤岛，她们来到旅馆演出。我坐在楼梯中央，聚精会神地观赏着那位舞女在门厅里跳舞。

山路从隧道出口开始，沿着崖边围上了一道刷成白色的栏杆，像一道闪电似的延伸过去。极目展望，山麓如同一副模型，从这里可以窥见艺人们的倩影。走了不到七百米，我追上了她们一行。但我不好忽然放慢脚步，便佯装冷漠的样子，赶过了她们。独自走在前头二十米远的汉子一看见我，就停住了步子。

“您走得真快……正好，天放晴了。”

我如释重负，开始同这汉子并肩行走。这汉子连珠炮似的向我问东问西。

一行是大岛波浮港人。她们说，她们春天出岛，一直在外，天气转冷了，由于没做过冬准备，计划在下田待十天左右，就从伊东温泉返回岛上。一听说是大岛，我的诗兴就更浓了。我又望了望舞女秀美的黑发，询问了大岛的种种情况。

“许多学生哥都来这儿游泳呢。”舞女对女伴说。

“是在夏天吧？”我回头问了一句。

舞女有点慌张地小声回答说：“冬天也……”

“冬天也？……”

舞女依然望着女伴，舒开了笑脸。

“冬天也能游泳吗？”我重问了一遍。

舞女脸颊绯红，非常认真地轻轻点了点头。

“真糊涂，这孩子。”四十岁的女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