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异乡人

院子里，房东阿姨在给狗狗梳毛。它很乖的样子，一动不动。我问，狗狗生病了么？

阿姨说，它死掉了。今早上它蹭开链子跑到外面去，吃到了老鼠药，回家来就死掉了。

那是要把它埋掉么？

不埋它了。把它丢进垃圾箱里算了。阿姨解开链子取下铃铛把狗狗放进桶里，跟处理生活垃圾一样的，把狗狗扔了去。它的眼睛还没有闭上。昨晚它撒欢跑到二楼来，我还跟它讲话。

踩单车出门去菜市场。一群游客在老宅前列队欢呼拍招摇的团体照。大红大花的披肩姑娘好生新奇走在田间地头，一旁的旅拍摄影师见怪不怪呈倦怠文青状。肤色黝黑的白族女子高跟鞋踩在乡间碎石小路，丝绒上衣和修身短裙在腰间挤出饱满丰富的肉。年轻母亲背着背篓牵着小女儿低语路过，一眼即知是从城市来试图生活在此的新住民，幼女应该还不曾拥有自主选择生活居住地的权利。

不擅厨艺如我，逛菜市场时常会不知所措，至今未能从中获得乐趣和热情。然而，菜市场的确十足人间烟火味儿，尤其在这城乡结合部小镇。抬头是苍山顶变幻的云，低头是活禽区血流成河。阿娘阿姐们并列两排站着，脚下笼子里是自家喂养的老母鸡，中间留出不足一米宽的过道，每每经过要被迫接受注目礼。

不会讲白族话，到底是有些不便。比如，去买甘蔗熬制的土红糖，老板给到8块。回家来阿姨说，肯定他给你贵了嘛，最好的也才4元5。那我下次带你去买，我还告诉你哪家最好。阿姨一脸正义，顿时让我觉得有了靠山。关于阿姨，要专门写些文字给她。她总是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

在菜市场我常不好意思举起相机，不懂如何捕捉那些原滋原味以及生机勃勃。文字更不足以抵达那粗糙场景及其背后的内容。然而，像吹过的每一阵风，凝望过的每一朵云，触摸过的每一棵老树，低语过的每一片洱海…它们都化为粮食，长进我的骨骼、肌肤和皱纹里。

以及，今天亲见一场葬礼。唢呐忧伤，亲人成群结队，儿女重孝在中间，四人抬着一口小小的棺材，没有哭泣，没有讲话，一路步行送故人上山。我在天台上，竟看哭了眼睛。

我这样一个冒然闯入的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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