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照片上的女孩一张倔强的脸，不屈服的扬着。我忍俊不禁，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我吧！

        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风光无限，处处流光溢彩，只是偶尔会有疲倦的时候，会想到从前。大脑中不断搜寻有关过去的情节，常常是毫无头绪。只是在无意间碰到记忆的缺口，像一张老照片，过往的回忆便哗啦啦全回到眼前……

        童年是在城市的街道里度过的。八十年代的街道不比现在，街巷间窄窄的路面总是脏脏的，路两边家院门口的泥土的颜色是黑黑的，只是黑泥土里长出的大树和别处一样，叶子是绿绿的……

        外婆家门口的那棵法国梧桐，高高的，树干很粗，叶子长得极稠密，撑起来像一把巨大的伞。夏天的时候，这里是见不到太阳的。所以我很喜欢在树下玩，捉知了，给老树捉虫，那种像蚕一样会吐丝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虫。很奇怪为什么我不会像其他女孩那样见到虫子就尖叫，我甚至会饶有兴味剥那层缠在虫身上的外衣，将它喂给外公养的鸡吃。做那些事时我是很开心很投入的，也许是因为小孩子容易满足吧。只是那种氛围，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雷同出场。

        快乐的日子，从来都不会单调重复，尽管退休在家的外公整日坐在藤椅上悠然地摇着蒲扇，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而我则缠在外公身边问这问那。每到这时，外公就会塞给我五分钱叫我去买冰棍，或者说，去去，找你外婆去。外婆吗，一定又坐在那棵梧桐树下，一定又给我讲那些古老的传说。看着眼前慢慢走过的老人，叽叽喳喳跑过去的少年，耳畔的蝉儿叫得更欢，我偎在外婆的怀里睡着了，带着这如慢板般悠然淌过的如歌岁月……

        天气渐渐凉了，街中那肮脏的路上一夜间落了厚厚一层叶，我没有看到它们随风而舞的潇洒身姿，记忆中只有外婆絮叨着将落叶扫到路边时蹒跚的身影。

        每到这时节，外公会让舅舅将老树伸向四周的枝干砍去。树枝砉然垂落的一刻，惊觉头上猛地亮了一大片。抬头间，光秃秃的几根粗干依然挺拔地伸向空中。生命依然勃发，而我却感到冰冷，因为下雨的时候，雨会直接落在我的脸上。

        伞不见了，我却不会躲藏。

        早已习惯在夏天出行的时候带上一把遮阳伞，并且是防紫外线的。因为现在的街道很宽，街边的树木却很少，每一个人都在漠然行走，隔着冷冰冰的空气保护着自己。突然间毫无理由地怀念起十多年前老树底下温润的空气。在隔了许久又去外婆家时，发现外婆家的老梧桐连同外婆家那红墙青瓦的老屋依然温暖地向我招手，心里不禁慢慢潮湿起来。我想这是苟且的幸运，让我不时去回味清纯的味道。

        今晚又下雨了。冬天的雨，细细的雨珠打在我红而发烫的脸上，很凉。又怀念起千里之外的老树来了。顺颊而下的不知是泪，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