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意外
武汉以东,皆是晴天。列车到达六朝古都南京,太阳都出来了。正是中午时分,我从背包里拿了点零食到站台上看风景。
南京,2014年青奥会期间我来过。站在站台上仰望,流线造型、像从天而降的运动跑道似的比赛场馆依稀可见,从两栋楼宇之间望出去,我看到了青奥会火炬手的雕塑:一个圆拱形的跑道上面,一个肌肉健硕的男子手举火炬作跨越式奔跑。
火炬手永恒的奔跑姿态唤起了我的回忆。其实人这一生就像这个火炬手一样,也是一场不停歇的奔跑。只不过是道路坎坷崎岖,充满了大大小小、持续不断的选择和遇见。就像我高一时选择“北大”或“清华”,就像火车上我选择厕所,就像我遇见素素,就像我遇见陈总编。
想起陈总编,我庆幸我终于幸运了一次。老天爷没有忘记我,我也有被天上馅饼砸中的时候,尽管我没遇见我对面小伙子那样缠绵的妹子,但我遇见了陈总编。在刚刚合肥到南京之间的一个小时的行程中,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陈总编前前后后所讲的内容,连同他的姓名、邮箱、联系电话,一字不漏地记录到了我手机上的印象笔记里。
一想到我的作家梦在不遥远的将来可能实现,我的内心像头顶的太阳一样明朗灿烂。
再一次走进车厢回到座位上,发现我的周围换了两副新面孔。
原来陈总编的位置上,此时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戴墨镜的盲人。可我怀疑他不是盲人,因为我望他的时候,他一直与我对峙着,仿佛隔着黑暗的镜片要把我看穿似的令我感到不安。毕竟茫茫人海,一切皆有可能。
我的身边靠窗原来农民伯伯坐的位置,现在坐着一位看上去30岁左右女子。我刚一落座就闻到一种熟悉的香水味,不,应该是香粉味。我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是素素的味道。去年秋天我和素素一起参加市作协的采风活动,素素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味道。
我注意到她的长相,酷似某某k歌里我喜欢的一位歌手——一张看上去不是特别美貌却非常有磁力的初恋脸,搭配着利落的与下巴平齐的侧分短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弯弯的嘴唇,分分秒秒都绽开着甜甜的笑靥。
我心猿意马地翻开我那本《鲁迅的胡子》,丝毫没想到她会先开口跟我说话:“你是老师?”
意识到她是问我,不免心里一惊,赶快点点头。她接着又问:“是语文老师?”我又点头,发觉不对,这才抬头望着她……我望着她好看的白牙纠正自己:“我是数学老师。”
就这样慢慢地,我俩就聊开了。
她说她是安徽毫州人,早年到南京打工,后来嫁到了南京。婚后和老公在江宁金宝那边做生意。我说我老家河南驻马店。因为河南与安徽搭界,而且我老家和她家乡的距离还不到200公里,基本就是半个老乡,所以无形中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接着我说起了上中学时就喜爱文学,结果高考阴差阳错读了数学专业。她说她也喜爱文学,不过现在忙于生意只看不写。说她知道蒋一谈,看过他的描写都市女性的小说集《栖》。
我俩一直轻声细语地聊着。车到无锡东站,我拿着我和她的杯子去接了热水回来继续聊。还是那句话,码字的人的内心是孤独的,加之平时积累生活素材的妄想,我喜欢与别人聊,特别是陌生人。遇见她,在我的心底,真真切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欢喜。
她说她有个原来一起做生意的姐妹在上海,自己趁年后不忙来找她,打算在上海玩几天,想去东方明珠和外滩,想去看大海。我问她那个姐妹在哪儿,她说在奉贤。我说奉贤在东海边上,离东方明珠太远,不如晚上住市内,明天我给你当向导。她都没犹豫,惊喜地说,那太好了。于是我们互留了手机号,加了微信,约好第二天早上一起去东方明珠和外滩游玩。这里有必要申明一下,我当时确实没有非分之想。
下午3点半,火车到达终点站虹桥车站,我俩一起下车。
不知道是不是依依不舍的心理作祟,我们俩说着话走得很慢,等走到检票口的时候,出站的旅客稀稀寥寥,突然她用手往后拉了一把我的衣袖,低声说别走。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这时检票口三男一女四个穿黑衣服的特警已经把她围了起来,那个女特警掏出手铐,她没有说话,没有惊慌,伸出了双手。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警察走到我跟前对我行了个礼,说我们是警察在执行公务,你认识她吗?我说,在火车上刚认识。他看了我的身份证,要了我的手机号,拨了号码,听到我的手机响了才说,你走吧。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们互看了一眼,似乎我们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面庞和时间一起定格。
后来,一段时间过后,我心思渐渐淡了的时候,我删除了她的电话和微信。至今我都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我也不想知道。但生命中的这段经历,这个意外,永远无法从我记忆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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