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5）

赵骏总觉得手上有一股血腥味，怎么洗也洗不掉，他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看着那鲜红的金枪鱼肉，他又想起周波那破碎的胸膛……

早早躺在床上，睡梦中周波瞪着眼睛盯着自己，没有说话，任凭自己身体被人一刀接一刀的刺穿……赵骏低头一看，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双手，吓得一下倒在地上……

“别找我……别找我……”赵骏一边后退，一边呼喊着……猛的一下惊醒，却发现自己双手抓着被子，浑身都是冷汗。

“你没事吧！一直在做噩梦！”对面的王维盯着赵骏说到到，他似乎也没心情睡觉。

两人是大学生，年龄相仿，因此被分到一个房间住。

“我一直在想周波的事情，明明已经给他惩罚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做？还要那么残忍？”

“这个……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投名状吧！”

“投名状？我读书是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挣钱的，不是来杀人的。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回国后，要是他的家人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即便冲洗干净了……通过LSK荧光还是能查出血迹的，你也读过大学，你是知道的……”赵骏的神情有些激动。

王维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

“我们上去时，周波已经死了……杀一个死人他们能放心？一定还会再让我杀人的。我……我不干了……”说着，赵骏就跌跌撞撞起身。

“你要干嘛去？”听到有响声，王维侧过头看到赵骏连衣服都没穿，就踏着人字拖往外走。

赵骏没有回应……

赵骏独自来到船弦，他心情很乱，阵阵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也吹动着他那凌乱的心。一个黑影悄悄走到他身后:“喂！在干嘛呢？”

“啊？额，是你啊！我……”赵骏没有察觉身边已经有一个人，被这猛的一问，还吓了一跳。可没等他说完，那个黑影又继续往前几步，并迅速的伸出双手……

“你要干嘛？你……啊……”

海面溅起一个小水花。“送你一程！安心上路！”黑影咧开的嘴角露一丝冷笑。

第二天一早，一群人在后甲板室吃饭。

“你们谁看见小赵了？今早小赵没来帮忙，我一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姜涛问着周围人。

“这样问王维啊！他俩住一起。”

“就是！就是！”

众人的眼光瞬间移到王维身上。

“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大概八九点的时候，他起床去了外面，我以为他去上厕所，就没管他，自己睡了。结果到今天早上也没见他床上有人，我以为他起的早，提前过来帮忙了，谁知他现在都没来。”王维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昨晚我出来上厕所时，好像看到孙斗跟赵骏在船头争吵，不过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权志军的眼睛看着孙斗。

大家的目光又移到孙斗身上。

“喂，你们这样看我干嘛？我是跟他吵了几句，不过很快我就没理他，回去睡觉去了。”说完，孙斗赶紧低头扒了几口饭。

“嗨！不管他，那小子说不定待会儿就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了。吃饭！吃饭！”温建国笑哈哈的说到。

“这不是小事，这条船是全自动配备，正常情况下丢一两个人，到时候回国，还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要是不见的人多了，到时怎么解释？如果有人追查起来，怎么办？”吴贵盯着温建国正色的说到。

“那就找个借口呗？我说老吴，你怎么这么怕事啊？公海上海浪大，被卷到海里喂鱼的人多的是。”见有人顶回自己，温建国眼睛瞟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悦。

吴贵本想再反驳几句，但又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他知道温建国手上人多，又能打，便低头默默的吃碗里的饭。

众人于是不在说话，低头吃自己手里的饭。

“吴哥，那姓温的有点嚣张哦！船上突然不见了个人，他好像还无所谓。”吃完饭后，三人聚到船后面抽烟，刘鹏对吴贵说到。

“刘儿，我估计船上有人昨晚跟赵骏发生过口角，然后就被人扔下海，当然，不一定就是孙斗；或者……”

“或者怎么？”黄晓龙停下往嘴里放的烟。

“船上有人对咱们昨天的事很不满，想偷偷暗杀一个，让咱们到时候回国，圆不了谎。也许那个人想悄悄把咱们一个一个都杀掉！”说完，吴贵深深的吸了口烟。

“啊……”两人同时停下了抽烟的动作。

“那？那怎么办啊！吴哥，咱们该怎么做？”刘鹏有些忧心的问到。

“从现在开始，咱们说话、做事，最少两个人一起，上厕所也不例外，一个人危险性太大。身上随时带上武器，睡觉也是一样。”顿了顿又说到。

“有时间查查赵骏到底是被谁杀的？再就是留意每个人的动向。”

“吴哥，你肯定赵骏真的被杀了！”黄晓龙还是有些不相信。

“八九不离十吧！这船就这么大。总之，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其他人能争取到我们这里的，就尽量争取。”

“好……”

掐掉烟头，三人就离开船尾的位置，各自去到该要查看的地方。

赵骏就此没有出现，吴贵他们也没找到是谁下的手。船上其他人都认为赵骏是被秘密处决，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赵骏的死的确也给这艘船埋下了隐藏的祸根。

江远渔33604依旧在印度洋上默默的航行，由于它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宏发渔业公司始终也没联系不上它。

“还是没有消息吗？”一个黑影背对着办公桌。

“嗯……太平洋区域的所有渔船，跟印度洋区域从33601-33620所有渔船都能联系上，除了33604。”刘燕站在那张办公桌后面，淡淡的说到。

“张总，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等了一会儿，见那人并没有说话，刘燕又问到。

“你去查查最后一次补给和渔获运输是什么时候。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消息……李志权那个饭桶……哎！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

“是！”

……

自从上次因为赵骏突然失踪，温建国跟吴贵之间就开始产生了裂缝，两人自此也很少说话。两人本来性格就不合，为了想回家这个共同的目的，才走到一起，如今大事已成，没有了共同对手，两人自然开始疏远，甚至敌视。吴贵原本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国，没想过要弄出人命，只是那个孙斗太过直冲，杀了田老六，这才一步步走到现在这种状态。

吴贵一想起这事，就恨不得拿他去偿命，又恨温建国管不住自己的人，才使局面持续恶化。

这天刘鹏刚要上驾驶室，准备负责值班看守李志权，看见吴贵从甲板上下来准备回住宿舱。

“吴哥，你看见了吗？这段时间，那姓温的那帮人，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有时候他们一起说话，我一经过他们就停下，像是在谋划什么，现在船上可能就咱们是他们的眼中钉……我总感觉不对劲……赵骏说不定就是他们杀的，你也知道他们那些人的火爆脾气，尤其是那个孙斗跟姓温的……”

听刘鹏这么一说，吴贵皱了皱眉头，自从赵骏失踪后，他一直睡不着觉，总觉得那个人还会再继续行动，却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看来咱们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啊！行了，你先去忙吧！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温建国？”

“啊……额，好像去轮机室了。”被他这么一问，刘鹏心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不过他也没多想，他了解吴贵这人，他不是马大哈。

吴贵刚要下底层的轮机室，准备找温建国谈谈，却一想下面噪音震天，有时连船上都听的见，估计在下面说什么也听不见，全靠比划。索性就坐在通往底舱的门口甲板上，等他上来。

“这付田也真行，天天一个人待在那又吵又热的地方，竟然也受得了，看来还是年岁大一点的人才能静下心……”吴贵正这样想着，却听见舱门嘎吱一声，紧接着温建国伸出了脑袋。

“哟，你上来啦！我等你半天了。”吴贵边起身边说到。

“找我干嘛啊！”温建国不冷不热的说到。

“这马上要出印度洋了，我来找你，一是向你赔罪，二嘛，就是商量一下，咱回国后如何安排！”吴贵笑着说到。

“赔罪？呵呵呵，老吴啊，你可真会说笑！哪敢要你赔罪啊！”温建国似笑非笑的盯着吴贵。

看来刘鹏说的没错，这温建国对我的意见不小啊。

“唉！我没开玩笑，船上人多嘴杂，现在说话也不太方便，今晚8点，你到前甲板等我，咱俩好好聊聊，毕竟回国后，如何应对海关的盘查，咱最好提前应对一下。”说完，吴贵就唧拉着拖鞋走了。

“姓吴的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吧！”刘玉民从门后面走出来，对着温建国说到。

“他敢？我们人多，又能打，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我随时废了他。我看啊！八成他是怕了，才来主动示好。不过他说的也对，是该考虑一下回国后的事了，提前商量一下，没什么不好。”温建国看着吴贵的背影说到。

到了晚上快8点的时候，温建国走出2号舱室，准备去前甲板。临走时，刘玉民对他说到:“老大，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太安全吧！”

“怕啥？就吴贵那身板，三个我都能放倒。我去跟他聊会就回来。”温建国自信满满的走出舱室。

到了指定位置，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这家伙跑哪里去了？走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正打算叫几声，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老吴，怎么这样慢啊！啊……”话还没说完，一把尖刀就捅进温建国的小腹，接着又被拔出，又是一桶乱刺。

“你……你……为……什么？啊……”温建国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说到。他看清了那张脸，是李志权。

“为什么？哼！要不是你，我小舅子能死那么惨？你这ZS，先是捅了他一刀大腿，又是逼迫大家一刀一刀轮流捅他，你TM是不是人啊？”说完，李志权又是几刀进去。

“我……我……吴……杀……”还没说完，温建国就倒在地上。

李志权蹲下身子，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随及又跟后面的刘鹏、黄晓龙一起，把温建国的尸体扔到海里，并清洗了甲板上的血迹……

吴贵站在最上面的驾驶室，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至于说为什么李志权会来杀温建国，还得从吴贵结束与温建国的对话后，顺便来到驾驶室。当时是李志权负责开船，刘鹏在一旁监视。

吴贵进来先看了刘鹏一眼，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又递了一支烟给李志权。

“船长啊！以前的事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我们三兄弟原本只想着平平安安的回家，可没想到温建国他们，竟然想着杀人，他们人多势众，兄弟我也没办法啊！”见李志权没有说话，吴贵继续说到。

“周大副的死，我很难过，当时也是温建国一手策划的，其实那天周大副根本没做什么，应该是多看了他一眼吧！他就上火，接着做出了那种残忍的事，想这样把大家都弄臭，田老六的死是他的人杀的，赵骏的失踪也是那孙斗做的，你说，船上三天人命都是他温建国策划，却要拉着大家一起陪葬，咱们多不值啊……”吴贵略带悲伤的声音，满脸愁容。

一听到田老六和周波的死是温建国的意思，李志权的手瞬间抖了一下。

“吴贵，你说的都是真的？”李志权侧过头问到。

“当然，这些事船上的人谁不知道？现在温建国又在谋划，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你我中间的哪一个……”吴贵低声说到。

“那就提前做了他！”李志权点着了手里的烟，吐了一口烟圈。

“其实他刚才约了我今晚8点的时候，到前甲板去商量事，不知具体道打算做什么，我又不敢多问，哎……”

“如果他想下手，那这边就得提前准备，要不我提前去埋伏，杀了他，也好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李志权的眼睛盯着吴贵，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试探。

“好，船长，如果能给兄弟们报仇，自然是一件好事，这样，到时候上岸时，也能把责任撇给他头上，咱们也不会有麻烦。”吴贵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志权，生怕错过对方一丝眼神的跳动。

“好，就这么办！”听到既能报仇，又能脱罪。李志权兴致更大了。

……

快到7点的时候，吴贵给了李志权一把刀，并嘱咐他小心点。

“吴哥，借李志权的手去做这事，当然不错，不过，万一他有二心，想跟温建国串通一气，那就麻烦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看着李志权背影远去，刘鹏担忧的问着吴贵。

“所以你要跟晓龙一起去啊，悄悄的跟在后面，别让任何人发现，他要能杀了温建国最好，要是杀不了，或者察觉不对，你俩就上去把他俩都做了。”

“我跟晓龙俩人不行吧！没有任何优势啊！”刘鹏显得有些为难。

“放心，刚才李志权吸的那支烟里，我加了点东西，估计一到8点半，就会发作。你把这支烟带上，事成了，你就给他抽这支烟，否则就不用管他。我在这里盯着，你拿一部对讲，有情况我再通知你。”说完，吴贵掏出一支烟。

“哈哈！我就说嘛，吴哥你绝对提前有准备，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刘鹏接过烟。

“另外，温建国出来，他的人肯定也会知道，你们做了他之后，清理好现场，埋伏在周围，要是有他的人上来，顺带着也都做了，我在这也会留意。”

“好，吴哥！”刘鹏有些钦佩的看了吴贵一眼，接着便带好东西，去旁边的船长室叫醒黄晓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