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军管的大院,院内树木遮天蔽日,不是园林式的妆点,而是大森林的气魄。宽阔的马路,斑马线限速灯箱指示路标各种标识与市区马路一样,每天走过的人车很少,显得有些冷清。
一对老夫妇每天上下午两次扫马路,从春扫到夏,从秋扫到冬。
马路上四季都有树叶飘落,每天落下的枯叶,像铺了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会觉得很柔软,半天不扫,枯叶就被踩踏得破烂丑陋起来。枯叶在离开之前,她已经过了很久的酝酿,凝聚自己丰润瑰丽的色彩,以期隆重地展示死亡,李白感叹“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也只是诗人的情绪,她那么华丽地离开,怎么会抱怨命运的不公呢?人们喜欢随手拍下五颜六色的落叶,既能表现欢快的场景,也能抒发凄凉的情怀,在这对老夫妇的眼里,这些枯叶是廉价的,一定笑拍照的人疯颠。
一个多月的连阴雨,这对老夫妇每天穿着雨衣清扫路面,树叶裹着水贴在水泥地上,扫起来很费力,女人身材娇小,动作自如,节奏明快,扫帚轻起轻落,只刮树叶不刮地皮,碎玉般的水珠儿在扫帚头上轻轻地跳跃。男人个子高大,大幅度地划出弓型脊背的轮廓,扫帚连水一起拥,好像抡着一把铁扫帚,刮得柏油路面一绺一道的沟壑,浪花翻滚,他停下来仰面望望树稍,路两旁的大树枝丫相互交错,依稀露出一线浑浊的天色,像弯曲的树枝写意画,这会儿雨丝已成细雾状,他放下扫帚,掀开雨帽,撸着满脸的汗水,一腚坐在湿漉漉的路牙石上,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吐了口烟雾,朝对面的女人说,干到年底,说啥也不能再干了。对面挥舞着扫帚的女人猛然抬起头,雨滴从雨帽边沿洒落下来,她伸手推开了雨帽,一绺灰白的枯发贴在半边脸上,应声道,不干?你干啥去?男人站起来,把装树叶的大垃圾桶咚地撞了一下,嘴里嘟哝着,要干你干,我回家!女人说,你回吧,急着回家去死咋的?男人坚定地说,这次非走不可!女人不搭理他了,呼拉呼拉用力地挥舞着扫帚,明显加快了节奏,突然女人又按住了扫帚转动的节奏,说我71,你才69,比我还小两岁呢,人没有累死的,只有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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