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

老三

老三走了。

老三是我们家那条土狗的名字。

                               01|老三来我家

印象里是我上初二（03年）的时候，刚抱他回来。毛色细腻润滑，浑身有神，敦实可爱，眼睛如同浸泡在山泉里的黑色石粒，清澈纯粹。初中上学那会，我和弟弟已经住在学校，一星期才能回来一次。当时我俩还小，老三也小，晚上睡觉尤其是冬天，时常将老三抱在被窝里。老三也算乖巧，从未在被窝里方便过，这也许就能解释为何母亲能容许我俩抱他在被窝里睡觉，尽管母亲只要看见我们抱着老三就开始责训。老三再大一点，我们三个也挤不下一床睡觉了，我和弟弟睡在床上，老三睡在床下。

                               02|老三的由来

为什么他叫老三？老三是我们邻居开玩笑时起的绰号。她见我和弟弟对老三特别亲，我是老大，弟弟老二，那他干脆就叫老三吧。有时晚上吃饭不见老三，我和弟弟就会满大街地转悠，喊着“乖儿”（这个要连起来读）。他听到我和弟弟的呼喊声，会晃动着圆圆的脑袋，尾巴一转一转，打着圈，一瘸一瘸地跑到跟前，绕着我俩转。

高中的时候我和弟弟都在离家百里的外地上学，基本上一个月才要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就像有迎接仪式，离家门口还隔好远，老三便会转着尾巴，颠颠地跑到跟前。时间长了，家里的人看见老三转尾巴，就知道我们俩回来了。

                            03|老三的痛苦

老三一生中经历了两次比较大的痛苦。

一次是父亲开车，老三从车上，不安分地跳下来，车轮从他后腿位置碾压了过去。伤后的老三奄奄一息，觉得他当时都挺不过去了。后来父亲的一个朋友帮忙接上腿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却留下来一条残疾的后腿。刚开始，老三疼得那条伤腿都不能挨地，一挨地，嗷嗷地叫，后来虽然可以落地，甚至都能跑，但却始终没好全，无论什么时候都一瘸一拐，这也是老三残疾的原因。

第二次，也和父亲有关。应该是在高三的时候，具体的时间记不太清了。那时的老三正直壮年，特别不老实，每天都跑到大街上找狗妹。估计是别人觉得我们家老三品种不好，或者是父亲实在忍受不了老三这样不着调，父亲就把他给做了绝育处理，但老三的威猛霸气并没有因此损伤多少。虽不能再找狗妹，但是干起架来，哪只狗也别想占他半点便宜。

                          04|老三的战斗日常

老三能打架，特别能！我们村子东西长，中间有个戏台子，将村子分成南北，我家在南边，奶奶家在北边。北边养狗的多，凶悍的不少；南边的养狗的少，没见过几条横的。如果一只狗闯到另外一只的了，那肯定会咬架的。

老三有智慧和猛劲。带了老三去奶奶家几次后，可能是吃着什么好东西了，经常自己一个人跑去。有时找不到他，就直接去我奶奶家去寻。去奶奶家的路上有几条比较厉害的狗，老三也总会和它们干架。找到老三的时候，头上的毛发被咬掉了一些，耳朵渗着血丝，嘴角滴着血，顺得不能行（河南话，意是蔫头耷脑）。领老三回去，经过那几条恶狗的领地，它们只要敢吼，老三汪汪几声，也不见它们敢上前来。

再后来，老三干脆做起了老大，领着我们家附近的狗去打群架，这次算是彻底证明谁是王了。原先我一个人从村北边过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害怕某只不长眼的狗咬我，事实上也的确有狗咬过我。老三征服它们后，身上沾了老三的味道，我再经过的时候也没见有其他的狗敢吼了。

老三后来老了，有点力不从心，也不怎么去北边了，但是只要有其他的狗闯入他的地盘，还是会冲上去，不过老了就是老了，血气方刚哪抵得过年轻气壮？ 嘴角，头顶，肚子上都多了好几处疤痕，四颗大牙也断了。街坊邻居有时会牵着他家的狗来遛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会让父亲把老三撒开，让他们去咬架。凡我和弟弟看到，都会立马制止，有一次把我逼急了，我朝着邻居喊道，你怎么不上去咬？弄得父亲很尴尬，我知道父亲是抹不开面子，但老三哪还能再那么折腾？

老三会看家！这是出了名的。无论生人还是熟人，来家的时候，并不吼你，顶多是不耐烦地晃两下尾巴。但是无论是谁，没有父母陪着，想从我们家拿东西，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这个原因，吓到好几个邻居，父亲也只能是认罪赔礼，吼几下老三。再后来，基本上邻居借还物什，先要确定我们家是否有人，还要陪着他们走出去。

                            05|老三的衰老

今年过年回家，看着老三，浑浊的眼睛，脏乱的毛发，快要掉光的牙齿，老态尽显，但是还是留着那份霸气，那份威严。街坊邻居聊天，说万一老三死了，要把他吃掉，估计是玩笑。我当时就急了，气得我直说，老三要是死了，那也是要葬的，你们谁吃，跟你们没完。谁知道一语成谶……

前天和家里打电话，母亲说老三已经走了，怕我和弟弟伤心，就没有告诉我们。我问母亲，老三后来呢，他们是不是把老三吃了。母亲告诉我，父亲一个人背着老三去地里，把他埋了，老三走了，父亲也很难受。老三是畜生，是狗命，劝我俩不要太过伤心，但母亲电话那端哽咽的语气出卖了母亲的心情，如我一样。

                         06|老三，走好

今年（14年)是本命年，我原先一直以为本命年是福年，后来才知道那是灾年，以后的事情也进一步论证了这一观点：奶奶和二外公在同一天离世，如今老三也走了。我原先是不信命的，但如今信了。“人一叩"谓之命，是命得认。《大只佬》讲因果循环，命运轮回。

老三，不管前世我们怎么相遇，让你做我家的看家狗。你陪了我家11年，我24年的岁月里，你陪我走了一半。如今我们两不相欠，下一世，我们做兄弟。想起了潘子临终对吴邪唱的歌，移过来，唱两句，老三，再见。

老三，你大胆的往前走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老三，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老三，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

                                        本文写于2014年4月27日

                                               (发表前，略有修改)

文图来自作者本人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