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余若将不及兮

十年前，我爷爷就已经很老了。就像我刚记事起一样的老，仿佛他从未年轻过。我也习惯的以为，一个人再老，总可以再多活一年吧。然而不久前他结束了他八十五年的生命历程，方方黄土湮没，从此也随奶奶去了。

会有很多事，让你感到无力。但是，只有时间，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它不主宰每个人的经历，却主宰所有人最后的结果。残酷的，却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像我爷爷的人生。我常想起，老头回忆他这一生的情景。回忆起大包干时期，因为他是村委的助理加上采办之类，很少做很重的农活，有时候耍个怎样的机灵又躲过了什么分配任务，说的时候脸上挂着笑，是沾沾自喜的得意。

也大抵是在八九年前，还在电视里看着奥运，看着鸟巢，打一打球，学一学习。想着什么时候能参观一下鸟巢，想着怎样能够提高点球技，想着如何能偷懒还能够学好习，想的东西很少，也很纯粹。现如今，每天或公交或地铁的通勤，都还是一样被挤到炸裂。上班的地方离鸟巢步行也就十分钟，但是闲暇时再也没有念头去看一看。那时的憧憬，时至今日，不再是能够刺激到你的锚点。时间强大吗？它能磨平的是远比这个强烈的兴趣、想法、心情和记忆。甚至在某些时候，能让你日益圆滑日益强大日益波澜不惊的心感受到痛。

你是否也曾在某个时段里，有着一群嬉闹欢笑的朋友们，与你一起分享着一段难忘的时光，甚至那时觉得以后工作生活身边也都是他们。最后却发现，能陪你一直在身边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朋友圈越来越小，越来越珍贵。认识新的朋友，越来越少联系过去的朋友，流年经转，曾经以为永远说不完的，寥寥几句，我信了。我们变成了独来独往的人，却也会在遇到熟人之时侃侃而谈，流连往昔，对上自己不熟悉的人，默默无语，沉默不言。我的朋友凡分享给我一篇文章，里面说“待人友善是修养，独来独往是性格”，我们都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很多人。

对于娱乐八卦的漠不关心，对于鸡汤文的嗤之以鼻，对于网络撕逼的幸灾乐祸，甚至对于地铁上常见的喋喋不休的争吵，都已经司空见惯的无感。日益成型的自我认知的闭环里，什么时候，事不关己已经成了最完美的一环。这是始料未及的成长，这也是自然而然的成长。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我常觉得我父辈的那一代，个人命运与历史进程是深刻联系的。我看过父亲已经有些残破有些斑驳的荣立二等功的荣誉证书，也或多或少听过他年轻时候在部队在新疆建设兵团的峥嵘岁月，然而当年邓公单指一立裁军百万，如此庞大的群体便归于来处，各谋生活。我不知道我父亲心中是否也有不甘，但是被时代裹挟着的他，更多时候是深深的无奈。那些青春叛逆时期对于他的种种责怪和误解，现在每每想起都是坐立不安的自责。那些因为年龄差距而形成的巨大鸿沟，虽不可平填，却能够沟通。这是成长和时光带给我的最欣慰的改变，也是不断让我有动力去追求更好的自己，改变自身环境的最大的能量源泉。对于时不我待的敬畏，对于何为不甘的认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你的努力，不能够让你永不妥协于生活里的苟且，却能够让你最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如此，也便是对于蹉跎时光最好的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