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人

作者: 习习凉风过 | 来源:发表于2019-07-17 15:07 被阅读0次

    从前总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知道从何时,再也没有这种享受了。

    每到凌晨四五点钟不叫自醒,比定的闹钟都准。

    夏天还好,天亮得也早。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一咕噜起床,散步,打扫,烧水。还可以趁早晨凉爽,拔拔菜园里的小草。

    冬天就难捱了,外面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刚一露头就感觉凉气嗖嗖地,哪里有一点缝儿就急忙掖紧。

    就这样瞪着眼到天明。这时耳朵是最灵敏得。

    听到院子里,偶尔汽车慢慢弛过的声音,上高中的学生急里慌张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声音,每天按时按点,无论春夏秋冬,几乎没有错过。

    是一对年近70的老夫妇,开着一辆破摩托三轮来小区拉垃圾的声音。

    三轮车四周用木板加高近2米,以便可以盛得更多。

    男的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乍一看与这活儿极不相称。

    可生活才不管你称不称呢。

    女的也是清瘦,中等身材。

    打扫垃圾的我见到的多是,自己整的灰头土脸,有的夏天敞开着褂子露着胸脯,穿着大裤衩子,脚上趿拉着脏兮兮的拖鞋。有的干着活儿,嘴里还嘟囔着,牢骚满腹。

    不是我有意贬低他们的形象,生活的艰辛,往往使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也改变了本来的面目。

    而这对老夫妇,男的夏天也总是穿那种有领子的上衣,扣子扣得妥妥的,天再热也不曾敞开。

    脚上是高筒胶鞋,裤口掖进胶鞋筒里。戴一顶镂空礼帽。

    女的红碎花上衣,下面和丈夫一样,裤口掖在胶鞋筒里。戴一顶大沿太阳帽。

    看上去,干净利落。

    五更人

    冬天有时被窝里瞪着眼睡不着实在难受,就干脆爬起来,听见他们的车响,忍不住趴在窗户上偷看他们干活。

    俩人都分别戴着套袖和口罩,裹着围巾,再戴上棉帽子。

    无论垃圾多还是少,干活时,不见他(她)们任何言语交流。更听不见丝毫地埋怨。

    他(她)们先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全扒拉出来,然后用铁锨,一锨一锨装进加高的三轮车里。

    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没有垃圾分类,可想而知,垃圾桶里常常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可是夫妇俩总是表情平和的,认真地一锨一锨地铲着,不紧不慢,不急不缓。甚至看不见他(她)们邹一下眉头。

    车子越装越满,最后总要把铁锨举得老高,才能把垃圾装到车上。

    每打扫好一个垃圾桶,就用扫帚把垃圾桶周围扫得干干净净,再开车去下一个。这时天早已大亮。

    周而复始,长年累月。俩人就这样踏实地做着。一做就是8年。

    干最脏的活儿,却用最踏实的心。

    或许在他们心里不懂,什么叫责任,更谈不上不忘初心。

    但却用最朴素的做事态度,诠释了什么叫责任。

    每当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看着杯子里的清茶徐徐地冒着热气,我总会想起这对每天五更起来拉垃圾的老夫妻。

    去年,我在小菜园子里突发奇想地种了十几棵红薯,可别看就十几棵,那红薯秧子,拖拉一院子。

    最后红薯没结几个,就剩秧子了。拔了秧子我和夫气喘吁吁地跑了几趟,总算把它们都拉到了垃圾桶边儿上。

    凌晨,我又在那个时间醒来,又听见了“突突”的摩托车声。

    下床透过窗户,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俩老人,合力喊着“一!——二!——三!”,费力得往车顶上抛着红薯秧子。

    一共抛了三次。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们干活时发出的说话声。

    窗玻璃仿佛都被我发烫的脸映红了。

    楼上的邻居爱吃红薯叶子馍。

    今年又鼓动着我栽红薯,我笑而未答。

    我真的不想再听见夫妇俩一起喊“一!——二!——三!”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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