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包依晴
段小楼：
听闻有不少人讨厌你，我也是。
虽然你只是李碧华笔下的一个人物，但这个电影让你变得有血有肉，你不再只是一个故事角色，而是有思想的人物，可是你并不讨人喜欢。
首先，作为戏子，你的戏演得也未必怎样，至少袁四爷这样一个纨绔子弟都没有给你一个好的评价，你把霸王的七步走成五步，袁四爷认为你糟蹋了戏。你想说这是私人恩怨，可是无论恩怨与否，你的戏确实未至化境，你的心也没有在这戏上。不过，我不能否认你十年苦功，正如你师父所言“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你儿时受的苦也还是酿成你优于别人的本事，但你也清楚，比起程蝶衣 “心中有戏，目中无人”的水平，你差得远了。
可惜，也可以说是好险，你的心没有在这戏上。
可惜的是，你没有把心放在戏上，程蝶衣没有你，他可以演西厢记，贵妃醉酒，而你除了霸王一无所有。后来没有虞姬的霸王，还是霸王么？你一直把自己当成了霸王，然而你也知道，听说袁四爷死后的你，是何等震惊。袁四爷何许人也？哪朝哪代都吃得开，生活中真经的霸王，他的地位都没有留他一命，你一个小小的戏子呢？你惊醒了，这场霸王的梦，和这混乱年代的意志一样，经得起偶尔的风雨，却经不起平凡。敛去了西楚霸王的锋芒，你成为了平庸的段小楼。那个命运控在红卫兵手里的市井百姓，那个丧失斗志，背叛妻子兄弟的凡人，那个时代力求自保而没落的戏子。其实，我不忍心这么评价你，平凡，不是你的罪过。
好险，你有过一段年少，即使平凡但是留有初衷，“最好的品行，往往在最自轻卑微的人群里发现”。
你童年时的一身仗义，敢作敢为，给予程蝶衣未来的希望。你在程蝶衣被戏班孩子欺负时照顾他，在他练习劈叉时踢掉他压在腿上的一块砖，你也因此受了罚，顶着水碗在寒风陡峭中成了一个雪人。就算你后来长大，娶了菊心，你也可以将程蝶衣当成亲兄弟一般，为了救他，你头一回在袁四爷跟前低三下四，承认自己“五步”的错误，你做到了，为了保护师弟应尽的责任。在他戒毒时，你支持他走完这一艰难的路，你是怀了愧疚的，毕竟在第一次在成蛹儿后，你没有能力庇护他，你明白程蝶衣想要的你无能为力。人生几何时，能一直完成自己未完的心愿，能从一而终地心有定境？你不受你喜欢的原因，是你太过真实了，平凡人最怕的便是平凡人活生生地投影在我们面前，我不可能是程蝶衣，我更像你，也是假霸王。
我懦弱过，虚伪过，放弃过。我不够执着，不够勇敢。我偶尔几次的反驳和坚持也像风雨中飘摇欲坠的危楼。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听过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都瑰丽莫名，那都不存在我的世界里，也不是人间的颜色。你的师父说得太好：“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我想我这哪里是讨厌你段小楼？我分明是在讨厌，同情并试图改变的那个真实的我，和你一样的我。
你的导演有电影《道士下山》，其中说：“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我愿做那个从一而终不改初衷的你，想弥补你身为平凡人的遗憾，想完成你未完的梦，点燃你未点的斗志，想成为那个货真价实的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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