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他们走后,就有仆人过来打扫卫生,当他打扫到张飞的位置时,发现他的案几下掉了一件东西,他俯身拿起来看,发现是一块玉玦,赭红色,通透温润,上面刻了两条弯弯的曲线,他不解其意。玉玦尾部还系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穗,粉嘟嘟的,像桃花的颜色。
那仆人见到后甚是喜欢,就想据为己有,但不幸的是,当他慌慌张张要把这玉玦塞进胸口时,却被卢植发现了。卢植神出鬼没,又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让那个做贼一样的仆人很是心虚。
卢植有个习惯,就是在下人干活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旁监督,唯恐他们偷懒,但是他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同时监控到所有的人。于是卢植就给他的下人们排班,什么人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有一个详细又非常严格的安排表,这样他就可以监督到所有人了。他当然也不辞辛劳,乐此不疲,倘若有下人偷懒,他总是非常及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出现在他的身旁,速度极快,犹如鬼魅一般,下人都给吓怕了,再也不敢偷懒。
也怪这个下人一时贪心,竟然忘了他做事情时背后会有一双盯人的眼睛,他刚把手伸进胸口,卢植就一把抓住了它,目光如电,犀利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这……我……”下人窘迫至极,怕抽手摊开,卢植一看,是块玉玦,上面有两条弯弯的曲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那个下人粗陋不堪,只知道这玉玦很值钱,但却不知道这两条曲线代表的意思。
“好啊!非己之物,攘为己有,君子为乎哉,不为也。”卢植说得那下人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卢植见状,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给我拿过来。”
那下人会意,连忙把玉玦双手捧上,笑嘻嘻地说:“老爷拿去,老爷拿去。”
卢植听了,把脸一沉,正色说道:“君子周急不继福,他张飞家那么富,周急一下我们这些穷人也是可以的。”
那下人还是不明白他说什么,但他明白,这块玉玦他是不用再掂记了。
果不其然,卢植迅速地从他的手中夺了玉玦,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里,扬长而去,他这一次倒表现得非常大度,竟然不再监督下人劳动了。
那下人见他走后,心里觉得憋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奶奶的,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人们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对这下人来说不中用,他仿佛没有智慧,所以根本就长不出智慧来。他忘了卢植的绝技就是随时可能出现在你的身旁,所以当他刚嘟囔完,猛一回头,就发现卢植刚好站在他的身后,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奶什么?公什么?”卢植问道。
“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不知为何,那下人情急之下竟诵出一段《道德经》来。
卢植一愣,这次轮到他吓了一跳了,不过他只当是这下人中了臆症,在这里胡说,也没在意。只是第二天,他就把这个下人赶出了卢府,一个下人这么有文化,在他这里是不能接受的。
那下人走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前来求学的张飞,他见张飞从外而入,躬身给他让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飞,张飞也看到了他,不知道他眼神里想表达啥意思,但那眼神却分明在那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他生性豁达,倒也不以为意,而是径直来到了学棚里,此时卢植还没有过来。
那下人走出卢府,翻身上了一棵大树,跳跃而去。
过了没多久,卢植过来了,众人向他施了弟子礼,他看了看张飞,见他神色自若,好像全然不知掉了玉玦之事,心里自是一阵窃喜,不过他依然面不改色,淡然地示意众人坐下,自己也坐到自己的席子上,缓缓说道:“我今天给大家讲个故事。”
“老师,你要讲个什么故事?”公孙瓒嘻皮笑脸地问道。
卢植白了他一眼,略微一哂道:“巧言令色,鲜矣仁。我要讲的故事是,从前有一个荆人,他丢了一张弓,但是他却没有找寻,别人问他,‘你怎么不找啊?’那人就说,‘弓是荆人丢的,拾到的也是荆人,又何必去找呢?’我就觉得这个荆人了不起。你们说说看,这个人是不是了不起?”他说这话时,拿眼睛瞟了瞟张飞,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张飞不要再找那块玉玦了。
他这一瞟不打紧,发现张飞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这一下倒把他看心虚了,他赶紧避开张飞的眼光,又对众人重复道:“你们也谈谈对这个故事的看法吧!”
“老师,我觉得要把这个‘荆’去掉,弓是人丢的,人又复得之,何索之有?”其中一个学生说。
卢植听完点了点头,“嗯,不错。”他接着说:“境界又高了一层。”
“老师,我觉得应该把这个‘人’也去掉,在天地间丢了弓,又在天地间拾了它,何索之有?”公孙瓒接口道。
卢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嗯,真不错,真不错,境界更高。”看得出来,卢植对他颇为欣赏。
卢植又把目光看向张飞,只见他俯仰记事,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假装漫不经心问道:“张飞,你觉得怎么样呢?”
张飞听到老师叫他,忙收了思绪,对老师拱了一下手,说道:“老师,我在想,倘若一个人丢了江山,那这个江山是不是就能成为所有人的江山呢?”
此语一出,卢植心中一愣,他没有想到张飞会问出这样的话,他不曾想到,他的学生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而不是一块小小的玉玦,一时间,他为自己的举动感到羞愧,进而又发展成酸酸的醋意,最后终于变成了深深的嫉妒,他知道,他已经教不了这个学生了,得想个办法赶走他才行。
卢植大喝一声,对张飞说:“你胡说什么,大汉江山怎么会丢?你这样说,会有杀头之罪的。”
张飞本是无心说出去的话,不成想老师竟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连忙解释道:“这这这,老师,我我我,没有这样说。”他越想解释心里就越急,越急就越难解释,结果脸色胀得通红,进而是绛紫色,最后竟然发展成了黑色,胡子也开始从脸颊里长出来,四下里支楞着。
卢植看到了这一切,心中是既惊讶又欢喜,他没想到,张飞竟然还有这神奇的技能,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的心中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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