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 误入桃花源

站在山坡上，回首望去，山坡上密密麻麻种植着各种果树，山脚下是几个小平房，那里是农场的专卖店以及养殖动物的鸡舍棚屋，再往外是连绵不断包围着农场的森林和山脉，看不到尽头在何处。一片乌云慢慢悠悠地压过来，像巡视农场的主人，来看一眼需不需要浇水，眼见着万物欣荣，安然无恙，又悠悠地离开，去到下一个场地了。

此处是佛蒙特州的一个农场，离家大概30分钟车程，包括下了高速之后的10公里左右山路。开车形势在山脉间起起伏伏、曲曲折折的公路上，内心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感。仿佛无穷无尽的山脉与森林中闯入一只笨拙的甲壳虫，莽撞地在其腹地冲突，天空与山脉静默无语，并没有兴趣理会隔靴搔痒的小虫。在自然面前，人何其渺小。假使我的车抛锚了，陷在这深山腹地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多容易就能被碾压、吞噬、不留下丝毫痕迹。很难想象几百年前，人类还没有如此无孔不入的时候，山林是什么样的境况，对比如今它又是什么样的感受，也许它们从来都没把人类放在眼里吧。

到达农场，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间不大的门店，把车停在商店门口，走进去可以看到里面有新鲜采摘的水果，也有诸如果酱、蜂蜜之类的衍生品，还有搭配果酱制成的新鲜面包，甚至是文化衫、编织篮这一类的纪念品。要想自己采摘更新鲜也更实惠的水果，只需要自取盒子，然后开车去山坡上采摘即可。摘够了再回来在商店里面称重付钱就可以离开。全程没有人监督，不管你是不是边摘边吃，甚至不管你是不是付钱才走，全靠自觉。

农场的蓝莓树、苹果树等果树都是低矮树种，专为方便附近的居民过来自己采摘。每到各类水果成熟的旺季，总会有络绎不绝的游客过来。一家老小，欢声笑语，一边劳动，一边收获。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正是一个孩子们亲近自然，亲子间互动的绝佳机会。

我们驱车来到山坡顶上，这里有一小块草地充当停车场，一块巨石正毅力山巅，爬满了调皮活泼的男孩子。空地四周，围满了大片草莓苗。碧绿的矮苗丛中可以见到星星点点的红光，似点亮的红灯吸人眼光。但可别高兴得太早，拨开一看，得先检查一下草莓尖端，也许还像孩童的屁股一样白嫩着呢。

第一次亲入苗间，看到挂在枝上的草莓，皮皮惊讶不已，忍不住大呼“哇，草莓”，恨不得直接捡起来吃。看我摘草莓，他一不留神就学会了，小手刚刚好抓住一颗草莓，果断地一扯，草莓头上带着些脆劲的茎就潇洒地放手任他带走了。可惜不到两岁的孩子还懵懵懂懂，哪知道要摘全熟的，要避开已经开始腐烂的。这一刻，他全然沉浸在自己收获果实的喜悦中。为了防止他“涂炭生灵”，我只得挑几个熟的正好的，拿水洗了，让他在我旁边大快朵颐。

刚采摘的全熟草莓，整个像淋了一层有光泽的蜡似的，饱满红润光彩熠熠，实在诱人得紧。就连平日总被戏谑为黑头的颗颗草莓籽也奶白中透着生机，像喷香的白芝麻一样让人浮想联翩。记得小时候农村里面有一种传说，总认为长得好看有光泽的苹果是被人镀了一层蜡，今日一看才知道，水果天生就能那么好看，真的假不了。

看着皮皮迎风站在草莓丛中，甜蜜的粉红汁水粘得满嘴满脸满手都是，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开心的笑，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亲自摘草莓。那还得追溯回近10年前读大学的时候，那时是在草莓大棚里面，环境和此刻截然不同。如今带着孩子，看着他惊喜的模样，可以想见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欢欣雀跃了。

采摘完草莓之后，顺便又买了两个刚出炉的面包大快朵颐。接下来轮到参观农场的小动物园。不得不说农场经济规划得非常合理，养一些家常牲畜，既能吸引好奇的孩子和大人，也能在农场内部做一个内循环的生态系统。农场门票仅需一美元。里面饲养的动物，除了普通的鸡之外，还有个头矮小的山羊、绵羊、奶牛、以及兔子、珍珠鸡以及孔雀。都是一些非常愿意和孩子们亲近的温和动物，习惯了和人类相处的它们甚至会主动靠近游客，撒娇卖萌求摸摸。不只是孩子，就连大人也无法抵挡它们的魅力。

这其中最让我惊喜的莫过于刚出生不久的小山羊们以及开屏的孔雀。平日对山羊的认知主要来自于动物世界，我家附近小农场里面的山羊更是加深了我对山羊的刻板印象。乍一见到迷你版的山羊，它们活泼可爱的模样，柔软光泽的皮毛，欢欣跳脱的样子，简直让我惊喜。

一只浑身黑色只有额头一点白的小山羊兴冲冲地凑到我们身边，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它抬起前提搭在我身上，小短尾飞快地摆动着，渴望着抚摸与偷食。

几只小山羊围绕着它们的爸爸嬉戏，这样子和皮皮平日缠着爸爸玩的样子不差分毫。看着小山羊得意地爬上山羊爸爸的背，颠动着小蹄子找平衡，由于不熟练而左右晃动的小模样，满可以想象得到它们从小就锻炼的这项本事是如何使它们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以前倒是在动物园看过几次孔雀，可从来没有运气等到它们开屏，更别想离这么近观看了。农场有好几只孔雀分开圈养在铁丝网内，把手机摄像头伸进去就可以清晰地拍到孔雀。在我认真观察它的时候，它也在大胆打量着我。看它饶有兴致地靠近，我下意识地拔下一根草递过去，没想到孔雀竟然吃得非常开心，一口啄过去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吃完似乎还眼巴巴地看着我想要再来一根。吃完草，许是开心，孔雀在自己的领地里开始一边转悠一边啼鸣。孔雀的叫声比预想中的要粗犷不少，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制霸领空的大鸟，也许这是远古时期留下的记忆？

一只鸣叫，附和迭起，转眼间“嗷嗷”声此起彼伏。我最先看到的母孔雀开屏，说实话看起来和火鸡开屏的样子差不了太多。一扇灰色中内圈带着白色的短羽撑在孔雀尾部，开屏之后，孔雀还会慢慢踱步原地转圈展示自己。雄孔雀收到讯息也不甘示弱，原本拖地的尾羽缓缓上抬，同时四散开来，把翎羽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四周的观众们。我似乎能理解为何古代帝王喜欢在仪仗行处撑开巨大的羽扇当做背景，实在是这一幕的雄霸天下之势与仪态万方之姿太过震撼人心。雄孔雀艳丽的羽扇之前是毫不逊色的靛蓝色脖颈，这天然、纯粹、深沉、迷人的蓝无怪乎使人着迷。只怕大美的点翠工艺在孔雀的仰脖之间也要黯然失色。

从农场离开，照例要开车穿过起伏的静默的山脉，仿佛刚刚人潮汹涌的热闹以及鸟语花香的农场都只是黄粱一梦。只有看到身旁这一大盒草莓，口中弥漫着清新香甜的味道，才知道自己的确是刚从桃花源回来。当年陶渊明先生误入桃花源的心境不知是否有一丝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