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与虫子

战士与虫子

云西，三面环山，山中地层深处凝聚着数千年结晶而成的煤、石油等物质精华。云西小城就坐落在这山的中央，向西面没山的开阔地大肆铺张。

随着近几年经济的勃发，铺张开去的一部分就象小城向外伸出的一只美丽的大脚，越伸越长。云西中队就镶嵌在这大脚的脚面上，猩红的大门每天映着东升的朝阳，光芒四射。

这只大脚也许是伸的过长了，吹了山风，受了寒，生了脚气。这里的草虫不仅种类齐全而且数目繁多，不但数目繁多而且个头奇大。

每逢夏天来临，这潜于泥土深处的草虫就象雨后的春笋，迅速的抬头，钻出地面。到了晚上，一看到中队那熠熠动人的灯光，它们的神经就更加的激动不已，猛力地挥动着翅膀向着门窗撞去，大有为了追求光明，不惜舍生忘死的悲壮。

在中队的官兵们看来，这虫子是如此的盲目，生命短暂而虚空，没有丝毫的意义。然而某一年的某一天，这虫子的命运有了转机。

那年新兵下队不久，云西中队发生了地震样的事件，只是震源太深了，没有多少人觉出震撼。地震发生在红门光艳的中队，更是发生在指导员的心里。

一天午饭后，战士周勇找到指导员反映说，自己使用多年的手表不见了。他说中午自己洗衣服时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床头，没想到凉完衣服回来，手表就不翼而飞了。那可是自己奶奶临终时留的纪念品啊！指导员一边安慰周勇，一边召集班长密秘召开紧急会议，仔细了解情况。

下午，天气闷热。吃过晚饭，指导员照例组织中队战士练篮球，练完篮球回到住室，发现房间里飘满了硕大的草虫。它们个个身披褐色金甲，挺着脑袋，兴奋地绕着日光灯舞蹈。雪白的墙壁不时发出撞击的啪啪声。指导员意识到由于自己的心事特别重，今天出门时竟忘了一向惯性的动作——关上灯和窗。就在自己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地打篮球的间隙，草虫袭击了不大的房间。

指导员稍微沉思了一下，让人把新兵云明找来了。 “今天打篮球太累了，请你帮帮忙，把这房间里的虫子捉起来。”指导员指了指抽屉里的一个塑料袋，没有再说一句话。

怯生生的云明没有多想，手脚就全忙起来。一只、两只、三只……。他先捉那些撞到墙上落到地板上的，然后又去捕那些围着日光灯吱吱乱窜的。为了捉住最后的三只虫子，他还拿起了扫把作为武器。经过近半个小时艰苦卓绝的战斗，他终于把所有的虫子都装入了袋中，用右手紧紧的握着袋口，满脸大汗地看着指导员依然严肃的面孔。虫子在袋子内挣扎着，窜动的吱吱声，就象铁揪拖过水泥地板的声音，让人心擅不已。

“这虫子本来在外面的天空飞得自由自在，可为什么非要钻进屋来，又被你装入了袋子中呢？”指导员终于又开始讲话了，又象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它们有向光性，就象扑火的飞蛾，禁不住自取灭亡。人也有自己的弱点，人性也有丑陋的一面。其实，每个人内心都同时住着天使和魔鬼，如果我们不能让天使在心空飞翔，魔鬼就会麻木掉我们的心灵，占领我们的理智……”

新兵云明脸上的汗水更多了，像小溪一样曲曲折折地从惊恐的双眼边流过痛红的面颊，流向腮帮，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就像阴雨天的屋檐，滴滴嗒嗒地落个不停。

“动物只为食物和性而奔命，人之所以区别于它们，那仅仅是因为我们还有精神，有自控力。上帝给我们理智，让我们分辨真善美与假恶丑，这是人和这虫子的本质区别。如果我们随欲而为，最终我们也将堕落成你手中袋子里的虫子，被困顿、黑暗、绝望所包围，这不是我们人类应该追求的未来……”

小云明的下巴仍在下雨。汇流而下的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头深深地垂着，就象一只成熟的稻穗，双眼紧紧地盯着脚尖，沉默成了一座雕塑。

第二天，战士小勇的手表在自己的床头神奇地找到了。从此之后，云西中队再也没有不足而走过一针一线，云明还因表现突出年终被评为了优秀士兵。

云西中队的草虫还是那么的多，初夏的清晨，一群一群的，象秋后压过天空的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