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2017级 张艺伟

“旅客在每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边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倘若心不安定，那何来“走到最深的内殿”、“敲到自己的家门”呢？如是说来，此心安处是吾乡。

当我读完李佩甫的《生命册》后，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这本书是一个土地背负者的心灵史诗，它将各种生命形态集结成册，我们最后看到的便应是扎根于黄土的一颗颗鲜活的生命，不论此生漂泊到了哪里，黄土便是让“我”心安的地方，而那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生命的本质就在那些生命里。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我”是从乡村走入省城的大学教师，希望摆脱农村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城里人”，无奈老姑父不时传来的要求“我”为村人办事的指示性纸条让“我”很是为难，在爱情的憧憬与困顿面前，“我”毅然接受大学同学“骆驼”的召唤，辞去稳定的工作成为一个北漂。北京的模样完全不是我们当初预想的那般美好，在地下室里当了几个月的“枪手”挖到第一桶金后，为了更宏大的理想，“我”和“骆驼”分别奔赴上海和深圳开辟新的商业战场。“骆驼”虽有残疾，却凭借超出常人的智力和果断杀入股票市场并赢得了巨额财富。而在追逐金钱的过程中，“骆驼”的欲望和贪婪也日益膨胀，他使出浑身解数攀附进官场名利场，不惜用金钱和美色将他人拉下水，而自己也在对欲望的追逐中逐渐走失了最初的理想，最终身陷囹圄，人财两空。

“后来我明白了：那不是我在走，是我的背景我的家乡在推着我走。我不能不走。我不是在找人，是在找一份庇护。” 生“我”养“我”的无梁村，有“我”极力摆脱却终挥之不去的记忆。哺育“我”十多年的老姑父为了爱情放弃了军人的身份，却在之后的几十年生活中深陷家庭矛盾无法自拔；上访户梁五方青年时凭借倔强的干劲打下了一片基业，却在运动中成为人们打击的目标，后半生困在无休止的上访漩涡里；为了拉扯大三个孩子，如草芥般的虫嫂沦为小偷，陷入人人可唾的悲剧命运；村里的能手春才，在青春期性的诱惑和村人的闲言碎语中自宫……在时代与土地的变迁中，人总是会变的，“哪怕是一株红薯，生命的轨迹也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唯一不变的是那抔黄土的味道，是无梁村里让人心安的东西。

老姑父的“见字如面”、“我想听听国家的声音”、“胡萝卜事件”，梁五方，虫嫂，春才哥，杜秋月，骆驼，丢儿，蔡思凡蔡总······生命是件大事，屈从不行，不屈从也不行。我们想不明白的生命本质就在那些生命里，而那些生命是让人心安的地方。

生命是什么，一生的最后又湮灭于何处？我以为，生命就是一个圆，最后以为消失的地方叫终点，实际上是起点。“我”穷极一生想要跳出农村，考学，工作，下海，其实最终才意识到“我”的根一直在那抔黄土之中。乡人确是粗鄙，会在荣耀的时候托关系，依附你，但是，当最落魄的时候，人生的尽头的时候也是乡人接纳了你。所以说，“我”是一个用古老的农村智慧“喂”出来的孩子，是一个“背着土地行走的人”。“我”要找“能竖起筷子的方法”是带领黄土地走向未来的方法……也正是这样，不管“我”多富有，不管“我”走得有多远，“无梁村”确是另“我”心安的地方。

《生命册》，把各种生命形态集结成册，捧起来，捏着书脊抖一抖，可以看到振落着粗糙的黄土，可以看到充满皱纹的岁月。不管生命成何模样，那抔黄土一直是另“我”心安的地方。

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