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那些事

图文/刘 潮

城市和郊野都在眼前，同是一片天，却不是一片地；地是被分割的，拉出一条人为的墙，是用高楼大厦来区分的，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望无际的人造森林，而原始的森林却被替代了；原先希望的田野已经不再是希望，在城市的诱惑面前，田野显得无奈而又生机蓬勃；

偶尔有一块荒野绿地还保留着，墨绿色的松柏树顽强而静默的守护着一块暮色下的墓地；石碑不规则的从黝黑的土地里冒出来，似乎告诉世人，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园，他们曾经也像我们一样劳苦欢笑的地方；似乎还在昨日，天上的云彩还未褪色，地上的庄稼还在养人，只是眼前，这里已经是城市最后的退路，说不定明天就会失守，因为人们的欲望吞吃一切，哪怕死守也是无济于事；

从种有蔬菜瓜果的塑料暖棚旁临时搭建的简易住宅里，传出年轻农民电话里无助的呐喊，那是超出他能力之外的压力和茫然无措；他或许是一家之主，是父亲，也是儿子，是成人也是孩子，是社会的一个不起眼的一份子，是被世界的眼睛所无视的边缘化的人；他无权无势，没有依靠，只能依靠土地维持生计；然而各种家庭开支，孩子求学，住房或是房租都是他们心头的痛；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社会需求，他看都不敢看，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同样生为人，摆在眼前的是那么真实，那么悬殊，那么诱惑；

一个农家的小女孩，趁着天还亮，搬出凳子在低矮的屋外歪着头抄写作业，旁边的弟弟妹妹还需要看顾；这场景立即把我也带回了童年阴影的记忆里，那时候的场景真没想到在现今繁华都市的郊野却又再次重现了，难道他们还在延续我们的从前；这些孩子和我们小时候一样，希望学习可以改变命运，获取知识和能量去创造自己的人生，这何等相似的逻辑与记忆；看来，贫穷的仍旧还是贫穷，落后的仍旧还是落后，现在仍旧是一个贫富两极分化的世界，全球哪里都有；教育资源的不平等与家境贫寒的现状，我们都曾经经历过；这一幕，是那么相似，那么真实，唯愿这孩子能有一个灿烂的明天；虽然她要经历磨难，却是她的人生，她需要坚强和毅力的支撑，她会的，她能，我相信她；可是她看起来是那么弱小，我不忍直视下去；但是信心告诉我，她的神不会忘记她，一位母亲怎么会忘记她吃奶的孩子呢；

眼前，仍有水稻田还在种植，田埂却高过路面，和我以前所看到的稻田很不一样，好像这里的水稻田都种植在天上一样，有点脱离地面的感觉；我想起了曾经的和家村和阿春叔，他是正宗的农民，一辈子靠种田为生；我亲眼看过他晒谷，一个人就可以把千百斤的沉甸甸的稻谷铺平；在下雨之前，又一个人把稻谷全收到框子送到谷仓里，几乎一粒不剩；他边干活还可以有力气和我聊天说话，我记得他说你们地主的后代田地都给人分走了，反而会更有福气和回报的，因为上天是很公平的，都知道的；想不到不出半年，他自己的房子和田地也被人强拆推到了，那农民世代相依为命的田地说没就没了；农民除了哭天喊地还能怎么样呢；但愿阿春叔说的话同样会回报给他许多倍，好安抚他朴素的良知，因为他相信上天是公平的，都知道的；农民被剥夺了田地，就等同于丢掉了饭碗和生活的依靠，后来听说他因此还生了重病，真的为他特别祈祷；很快，不出半年，听说那里被推倒的田地和农民的房子上面盖起了城市人向往的公园，人们都兴高采烈的享受着公园，可是谁又知道这快乐却是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的呢；

那时候，阿春叔就住在我的乡村画室隔壁，他偶尔会过来看我作画，也问一些他很好奇的问题；他问我画可以卖多少钱，我说不考虑卖钱，他就不得其解，不卖钱那你们吃什么呢；后来不知听谁说，画很贵的，他就说，你接着画不要停啊，早上画，晚上也画，晴天画，雨天也画啊，这样就不用看天吃饭了，不像我们农民需要靠天吃饭的；

眼前，看着一切，想起阿春叔的话，就好像刚发生在昨日一样，也不知他现在可安好；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该怎么对他说好呢，又从哪里开始说呢，关于人生，关于信仰，关于绘画，关于未来，也有关财富和平凡生活的那些事…

可是我又转念一想，我们很多地上的事尚且还没弄清楚，我要怎么和他说天上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