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电影中的画面,她每次独自一人经过那栋快要拆掉的破旧出租楼时,心头总会像被剜了块儿般的搐一下。脑海中隔三差五浮现的那个梦,也只是暗自感叹一下它的离奇,过后也便不再追究。但在她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生活中,她从不曾见过他,而他那清瘦的身材上套着的蓝色外套,斯文而又轮廓清晰的脸庞上架着的那一副棕色圆眼镜,就曾那么近待在她的身后,即使事隔多年,那个情景依旧清晰。
那好像是一个下午,前景中她坐在一团杂乱的书桌旁写着毛笔字,身边四处散乱着被他不知何时被拆卸开的锂电池,她还记得墨水是奶白色的,蘸下去白白的一滴,写在纸上却是莫名的黑亮。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味道。
后景中的他坐在床上,把玩着世纪初流行的手掌心大的墨绿色诺基亚手机。
她压着的脾气正想说他到处乱扔的锂电池,忽然就听见身后他手中的诺基亚震动起来。他拿起接听,感觉还未听满一句话,她就听到他崩溃般的哭声。她急忙扭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边大颗大颗的泪水掉着,然后一边往客厅走去。大厅的镜子格外醒目。她看着镜中的他崩溃的样子,她也慌了,只能问他:怎么了,怎么了。他已泣不成声。“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告诉我啊,是不是医院来体检通知了?”她紧皱着眉头,生怕从他口中听到“癌症晚期”这几个字,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而后他把手中的诺基亚递给她,按下不知何时录下的录音回放键,她惶惑地递到自己的耳旁,听到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喂,你好,请问是彭德伟先生吧,您的心已死在我们灏甾莱医院中,请尽快前来认领。”她不可确信地又抖着手再听了一遍,看着蹲在不远处的他依旧哭的泣不成声。她顿时没了主意,只是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下一秒他就再也不见了。
街道又被规划了,整条街她已分不清南北,快步走过眼前扬起的一片浓灰,才发现不远处是那栋正在开工拆除的破楼,她看着它加速地倒塌下去,心下涌起一阵凉意。尽管她从未在这片地区生活过,但总感觉在这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自那以后的几个月,她便再也没有想起过那个奇怪的梦。
一日凌晨,她还在沉睡,梦中出现了那个身穿蓝色外套的男孩,他牵着她的手,站在一片刚刚拔地而起的新楼面前,温柔地对她说,这是就我们以后的家了。她看着他微笑着向楼中走去,眼睛被突然扬起的一阵白灰迷的流泪,再次抬起头,她看到他站在的是那栋正在拆除的出租楼下,她欲大声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后她眼看着楼快速向他的身上倒塌下去,嗓子被一阵阵力竭无声的叫喊刺痛。
耳边响起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她猛然惊起,声音消失了,发觉刚刚只是虚惊一场的梦。看到身旁那一抹熟悉的蓝色外套,看向床头的另一边,他在熟睡,而且就在她的身边。嗡嗡声再次传来,这时,她看到了放在他枕边的诺基亚,是那个好像在哪见过的墨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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