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不要学习了,出来玩吧?”
楼下的林亮又在喊了,真不知道他在喊谁。我随手关了窗想阻隔噪音,但他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钻过玻璃,一直传进耳朵里面。
林亮是我们这小区的孩子王,从大到小没有一个不敢听从他的指令,就连我被他叫到名字也会不由得一惊。自然,我听到了他的呼唤却不及时出现,那可是违逆的大罪,可我今天实在顾不得去找他——整个小区就我一个在十公里外的小学读书,偏偏那里还是个重点学校,平时也就算了,每逢假期或是节日,那作业可是堆得比山还高,生怕我们不被压死一样。但没办法,我也没脸去找父亲求他让我转学,每天拿回家的成绩单上鲜红的赤字就够我受的了。
林亮还在那喊,楼下一阵骚动,想必是听到召唤的士兵们纷纷出现了,询问王哪里有敌人。我边翻开作文本边想,要是我也能下去玩就好了。
第一行最中间要写上标题。这次留的作文还偏偏叫什么“快乐的六一儿童节”,每个小孩子看到这个标题估计都快乐不起来。我忿忿想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下作文名字。
第二行开始第一段,还要空两格。我咬着唇,从脑海里竭力搜寻老师让背下来的标准开头,刚想写上去就想起来老师还说要稍微改改——麻烦死了。咬着笔杆子出生的孩子遇到现代八股文也没了心思享受写作过程,只得被牵着鼻子走,就像现在城市里早已看不见的牛。
就连狗都能享有定时定点溜出去玩的自由,我却什么也没有,只能看着卷子作业和鲜红的勾勾叉叉和生死簿一般的分数,然后被纸浆凝成却粗壮到无法撼动的锁链压在五行山下,等着那个名为大学的和尚来救我。
就在我神思飘忽的时候,六一正在以不急不缓却毫不犹豫片刻的步伐向明天迈进。楼下林亮依然在叫喊,只是我已经听习惯了这声音,夹杂在风刮过树叶的响声里成了一片背景的白噪音,再加上看着小书桌上的闹钟一分一秒转着永恒的圈,早已没了心思往下跑。
第一段就用语句优美却又不知所云的东西一笔带过,第二段开始正文。往日的这种作文必定要写些父母带着自己出去玩一类的,可今天早就被压垮,哪有珍贵的时间能够用在被大人所不齿的玩上?上次被父母带去游乐园还是几年前,我早已忘记了那时的快乐,自然那些游玩的记忆也随着快乐一起被碾碎,在不知多少篇作文上被随机拼合成全新的文章。
但我今天不想写那些。
我缓缓地下笔,写下了几个字。
“林亮来找我玩了。”
后来,我还是下去了。林亮看见我,就跟我抱怨说,我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笑着说,因为作业太多。
我们在一起玩到昏天黑地,我几乎已经忘了家里剩下的作业堆,直到父母回到家,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回去。我呲牙咧嘴,还在朝那些孩子们喊:“六一儿童节快乐——”
他们也朝我喊回来。
“你也快乐——”
可是我大概快乐不起来了。
再后来,我的作文被老师点名批评。
老师说,我的作文要主旨没主旨,要文笔没文笔,还说她平时教的那么多,都被我吃进肚子里了。班上的同学们都捂着嘴笑,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眼镜片比我认识的邻居家哥哥还厚,一点也笑不出来。
为什么呢?明明是快乐的六一儿童节,为什么我却如此不快乐呢?
就这样吧,日记本的页数也到头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有时间写日记了。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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