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坐在椅子上,窗户的缝隙灌进来寒风。
他没有关上窗子,任由风穿堂而过。
“你们听过一些我的故事了,今天就讲讲照片的故事”
夜晚才是重庆一天的开始,天黑透,解放碑热闹起来。
在解放碑面前席地而坐,支起三脚架,长曝光,按下遥控器,人来人往就变成了影影绰绰,交织在霓虹灯光中。
地砖的温度穿透牛仔裤,冰冷刺进皮肉,握着遥控器的手也已经冻僵。
对着双手呼上两口热气,收拾起行头,刚准备起身,却被人叫住。
“小兄弟,你这照片不妥。”
听说照相师傅之间,确实存在着那么一个江湖,该江湖非常缥缈虚无,道上的人见了面,眼皮子一抬就能看出彼此的流派风格,分个上下论论高低,不但如此,还能给你讲出你的照片有什么问题,水平线歪了几度几分,锐化图层用力重了两成,中简调向青色多了些许,人像照片空气里感有股雾霾味儿,等等,非常邪乎。他们这些人谈照片,就算说 出“这位小兄弟,你这照片色泽不纯净,怕是最后输出照片前没有焚香烧艾沐浴净身吧。”这样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这便是江湖。
“构图有问题,太正了,这里应该打破下常规,采用三分构图法,比如这样” 一个相机显示屏伸到了我脸上,照片还没看清楚,那个留着小胡子中年男人,便扬长而去。跨长江大桥的途中,渝中半岛的灯光开始丰富起来,远远望去,几栋标志性的大楼清晰可见,整天的风夹雨刮走了薄雾,让这座城市更加棱角分明。
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打伞,却是怎么也构不好图,面前的江上停泊了一艘港作船,周身黑漆漆的煞了对面的风景,得要下到河边才好找拍摄角度了。这时侧面走过一个挂着5D3的大爷,心想都是江湖中人,又是小辈,碰面主动报上门号寒蝉两句,是尊敬也是礼貌。看大爷风雨中纹丝不动,任由雨水打在5D3和秃顶上,便好心问候大爷,这雨虽说不大,但要是得上风寒也不是什么好事,快快撑上伞返程才是。大爷却是毫无反应,我以为风太大他没听清,便又说了一遍,那大爷慢悠悠扭过脑袋,看了我一眼,还是自顾自顶着风雨走开了,气氛霎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想既然是江湖,那自然也有遗世而独立,不闻不问,闭关修炼,甚是清高
这重庆,还有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就是轻轨了。随着地势起伏,或穿行于地底,或腾起于城市上空,跨过长江大桥,又从居民楼中间穿出,挑个好天气,三五块钱就能观赏山城的奇幻景色。
同时,它也是出行的主力交通工具,想赶在日落时间前往之前规划的地点,一只脚已经踏上轻轨,却已经来不及了,阳光开始趋与橙色,一朵巨大的白云把天空隔成了一半蓝一半橙。风景稍纵即逝,跳下轻轨,忙不及拿相机支三脚架,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张,然后静静看着日落。
也许不去刻意找什么机位,就在轻轨站看看日落也挺好的。接到电话的时候,另一只手里是电钻,家里老人换新房子在他家装修,钻几个孔挂抽油烟机,电钻的声音有点大,差点没听到电话的声音。
放下电话冲回家里背上相机打车去了,气喘吁吁登上楼顶,快门没来得及按,却是眼睁睁看着天黑下去,没把握好一年一次的好天气,很是遗憾。某勇者倒是拍得高高兴兴,趾高气昂回去了。
天黑透过后爬上另一栋楼,灯光照亮城市,却也没有之前的光景了,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没看透老天爷这步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产生了不知是小丑还是蝙蝠侠俯视哥谭市的错觉
待在成都无所事事的时间,咖啡入口的时候,台灯照到脸上,翻看着川村元气笔下的猫,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照着脑子里的画面,约上女孩子去找了咖啡馆,在一个充满困意的下午拍下了这一组照片。
装横和气氛都是我喜欢的,唯独不记得咖啡的味道,只记得点的那杯咖啡名字叫寂寞,喝起来却暖暖的。对了,如果你要问猫呢,店员说猫病了打了针,兽医让在笼子里休息,不要下地。
要选一张照片作为2016的总结的话,那一定要选下面这张,就讲讲这个照片的故事好了。反正我就是喜欢这张,你要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考究点讲,这张图也许不叫纪实,少了些许人文情怀,只不过算是一张风光罢了。理科生的图,确实也讲不出什么人文情怀照相师傅的江湖里,还有个说法叫扫街,听着像是扫地僧一样很厉害的词,我也觉得厉害,因为我不会。所谓扫街,不是拿着扫帚撮箕,是提着相机去街上晃荡,看到有趣之处之人之物,就拿起相机比划一番,此情此情记录下来,就成了一张好图。然而我扫了那么七八次,次次空手而归,我要是猎人,一家老小估计都饿死了,于是遍转移了注意力去老老实实蹲风光。要硬说,其实这也是借口,就是被打击了积极性,索性不学不练。
但是人走到街上,左看右看,好看的东西太多,自然也还是想去拍拍看。
又扫了那么几次,这里有个公园人称儿童乐园,走进去却是老爷子老大妈茶余饭后散步闲聊的聚集地,公园里逛完出来,天色未黑尽,路灯车灯却是早早亮起,背后的公园里那份闲适和跟前马路上匆匆归家赶场的四轮车揉在一起,有点意思。
手被吹得僵透,恶龙长长呼出一口气,起身关掉窗户。
“这一年就这样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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