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激灵醒来,满脸是泪,梦里的一幕竟然是初中那年妈妈让我去退回那个一块三毛五买的塑料皮的笔记本
长到很大,我都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穷养”。
我只知道爸爸上班,妈妈种地,姐弟四人上学要交很多学费,我们要花很多的钱,我们家一直很紧张。
妈妈常常把姐姐穿小甚至穿烂了的裤子再拆开倒过来给我改一改,恰好那个补丁就在脚裸处一块。
有时候也会给我买上一块布料做一个新褂子,但总是做得很大,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几天,能一连穿上好几年。
上学开始,妈妈就要求我们用本子必须用完反正面,拿着用完的本子让她看一看才能得到允许去买新本子。
记忆中几乎没有过零花钱,三年级时,老师退了两块五毛钱剩下的书费,我偷偷地藏在了枕头下边,却不知道该买什么,最后被二姐发现告诉了妈妈,剩下的钱一分不少的交了。
初中,班里流行写日记,没经妈妈的允许,我花一块三毛五买了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妈妈见到后大为生气,就是说我太败家太浪费,挨了嚷的我拿着本子又去邻村的商店里退,当着那个阿姨的面,我哭得无法说出口,那个善解人意的售货员阿姨几乎没听我说什么就给我退了。从那以后以后我再也没好意思去她那儿买过东西。
妈妈的节俭对我的影响是一方面我知道家里供我们姐弟四人很不容易,一方面是我很在乎钱。从不敢奢望和同学们一样上街去买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也不敢奢望去校门口的小摊上解解馋。
高中开始住校了,和二姐还有两个同学在一起吃饭,有一次却发现我保管的三块钱的菜票不翼而飞,三块钱,我们四人一个星期的菜费,让我哭得稀里哗啦,无心学习。
大学,临毕业的那一个月三百块钱的存单不翼而飞,不敢告诉父母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我世界末日一般不思茶饭,去学校旁边的餐馆去打零工,说来汗颜,中午干两个小时,除了管一顿午饭我的工资就两块钱。
因为曾被穷养,多年来我一直挣扎在自卑的阴影里。
毕业工作后,和心爱的他谈婚论嫁,订婚之前,约好了我们一起去给我买件衣服。玲琅满目的店铺,任我挑选,长这么大从未有过,我反而不知所措。我也想在订婚的宴席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却不敢相信那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会“漂亮”。最后仅仅买了一双鞋子和一件妮子上衣,反而给他买了一套内衣和西装。
结婚前第一次去他家,婆婆扬起声音自豪的和旁边的邻居说“俺娶媳妇不用花钱”,我的脸却红了很长时间,感觉自己像是“倒贴”一样伤了自尊。结婚时依然也是什么也没要,好像感情就可以当饭吃,义无反顾地走进那个破破烂烂拉了几道花就给我们当新房的小屋。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给他们这样省,而是舍不得花钱成了我的习惯。事实上他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差,公公离休,婆婆退休,两个人的工资足以让他们的生活达到小康水平,而且我的“省”对他家也没看出什么影响,公公一直没白没黑的打麻将。
因为被穷养,钱曾让我的目光特别短浅。
结婚后的第四年,我们要买房子了。看好的房子就在我们单位对面,八百七一平,加上储藏室一共十万零五千,首付三万五,我们手头一共不到两万。第一次花这么多钱,想想未来十年的房贷,如同身上被压了一座大山,当时的想法竟然是:好歹买不成吧!事实证明房价一直蹭蹭往上涨,等到我们攒够当年的房钱,半个房子也买不到。
钱让我不在乎形象不在乎自己的寒酸,我可以在怀孕的时候穿着老公的衬衣走在大街上,脸上皱皱巴巴不用一点面霜,可以吃馒头就咸菜可以不买一件换季的衣裳。一方面是我感恩父母的不易他们的影响让我多了一份独立和许多吃苦抗争的生存能力,另一方面是自卑在我的内心疯长。
我没有任何特长因而在学校里从不敢表演什么节目,我很少逛街很少出游,更不用说消费名牌的衣服和包包。
周围的同学一个个辍学,我也算是农村里飞出的凤凰,我有了体面的工作,幸福的家庭,但“钱”总像悬在心头的利剑时时比划着那个躲在角落里的阴影,我阿Q一般告诉自己,物质之外还有一个精神家园,如果说任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是对成长的邀请,那么努力地克服自卑努力地消除阴影曾一度是最让我成长路上最吃力的事情。
这些是没有被穷养过的孩子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如今的我常常佩服自己的强大,在妈妈一次次说我“折腾、败家”的时候,我一笑而过,我用心的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我的孩子我的丈夫都因为我幸福满满,而我,也早已与那个阴影里的过去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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