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在798 的一家画廊做实习,当时正好在办一个有意思的展览——欧阳文东和史金淞双人展《自燃·山居》。
798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不陌生,来来回回陪朋友或自己去的次数都记不清了。但真正能被打动的东西并不多。偌大的艺术园区里,多是一些装置,声光电,西方流派风格的东西太多,东方的太少。
自燃开展已经有一段的时间了,期间参观的游客来来往往,面对着空旷白墙上连绵的锡箔纸山水和摆在小展台上的正在点燃的线香,以及开展时点燃留在案台上的那一条长长的香灰,再配上杨春薇老师即兴演奏的琴声,画廊里不甚明亮的光线,这一切给突然走进的人应该是一份独特的触受。
但我相信很多人是被楼底下易拉宝上自燃这两个字吸引进来的,上来后发现不过如此,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又匆匆下楼了,不禁替两位老师惋惜。当下的节奏太快,人们不愿也不想把时间放在那些值得琢磨的东西上,是否可以说现代人失去了慢生活和思考的能力了呢?
这里的自燃并不是我们认识的物理现象,而是自我心性的点燃,明心见性,减弱我们对外界过度的依赖,开启内觉,从眼、耳、鼻、舌、身重新感受,探索自我的这么一个过程。
这次展览是以雅集来定位的。
那么,雅集是什么?
雅集是古代文人社交的传统形式,也是文人性灵交流的重要活动。雅集的内容包括清谈、宴游、品茗、赋诗、弹琴、作画、闻香等。在雅集过程中,最常见的是每位参加雅集的文人都要作诗,雅集结束后这些分散的诗页由主人按照特定的顺次联裱起来制成册子,以作纪念。
当然,这是古人的雅集。今天的雅集虽然地点空间变了,但基本的一些形式,文化心性的内核还是在的。当下应该有新的东西进去。
这个茶会香席是展览的重要组成部分。
茶,是由国学领域独立学者,主张国学生活化的栗强老师配,香由欧阳文东老师合。
中午,栗老师和他的茶师就已过来开始布置。茶席器皿之前栗强老师就给画廊列出了一个单子,这是准备给到场的媒体和参与者准备的,留一个文本信息,主要包括了【茶入】、【茶则】、【煮茶器】、【分茶器】、【杯托】、【执瓶】、【各类茗器】等十来件器物,无一物不精致。茶师将一块窄长的墨绿纱布摆在长桌中间,覆在一张宣纸之上。然后,摆好杯托,量好杯托之间的距离,再放上其他的器物。欧阳老师把自己的一个宋代青花白瓶带来,插上一株将开未开的兰花,整个画面极简,极幽,极雅。
媒体人陆续到来,雅集在两声磬鸣中开始,枯山水点燃(锡箔纸中包裹着火药),浓烟骤起,袅袅散开,整个空间落针可闻,只有引线嗖嗖点燃和背后茶师煮茶器皿碰撞,清水翻沸的声音。
又是一声磬鸣,行茶一过,诸人品茶;单音磬鸣,观烟,画廊里的灯光全灭,只余那条长案台上的小灯,欧阳老师点燃自制的线香,扣上螺旋罩,黑暗中的微光下,轻烟冉冉,气味幽微难明,融进灯光所不及的黑暗中,随后,行茶第二过。我们开始渐渐习惯了黑暗的环境。
此时,琴声骤起,欧阳老师的一个实验作品《间》投映在墙上,琴音绵长,总是在将断未断之是锵然响起。影像画面幽暗,只能看到泛蓝的,几乎近黑的背景,偶尔会有几个白色隶书淡入,淡出。就这样,行茶第三过。
还是一声磬鸣,恢复了光亮,欧阳老师刚刚合好一炉香,端过来给众人次第飘闻。闻香之后便是行茶四过。
整个过程大致持续了40分钟左右,但身浸其中,恍若刹那。在他们开始进入茶会讨论时,我悄悄去向茶师讨了一杯茶,和平日里喝的茶有很大的不同,闻起来有点像药草,但尝起来却是甘醇绵长,而那炉香也是奇妙,极清,极淡,余香扰扰,醒神灌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行茶闻香之后,借由这些形式的铺垫,打开眼耳鼻舌,卸下他者的身份,在气味下转换身份,从本身出发众人谈感受。
展览并非单纯为推广茶会香席,更多的是当代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的实践,借助传统文化的一些形式来滋养我们的心灵,能够在当下重新去认识内心,发现更好的东西,发现生活,发现美。物质是客观存在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时常可以看到听到有人在抱怨这个那个,那是我们的心灵对物质太执着,失去了对物质的正确判断,物质之风吹过,心动了,乱了形,不累才怪。
用传统的雅集吃茶,闻香,无非是想给观众一种独特的触受,艺术家自己去物质化了,在当下借助传统文化的力量找到了能够滋养内心的方式,他想把这种东西,传达出来给更多的人,呼唤一些精神回到生活。我们急切需要有自己的精神,而不是靠外来的精神来养活自己。
同时,这个过程,我找到了一种仪式感。从布置茶桌、击磬、行茶、观烟到闻香,看着茶师一手一足泡茶调茶,合香,这充满仪式感的一切,让人心里瞬间放空,心沉至底,自然而然就进入到那种心境里。
中国的现代化太快,抛弃了一些重要形式和仪式感,匆匆忙忙,慌慌张张,以至于我们对自己太放肆,太随意,忘记了什么是美,失去了判断。
至此,艺术应该是生活化的,是在生活里的,传统也并非只是传统,它应该还是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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