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作者: 简玉 | 来源:发表于2022-04-13 14:32 被阅读0次

    四月的第一天,苏蔓开始补休春节假。她准备好去申城,为自己的爱情做最后一次努力。

    当苏蔓走进车站,火车上已经挤满了旅客,她拿着车票,挤过人群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是靠近门口后面的一排三人座,靠窗的位子。座位空着,只是上面放了两个不大的纸箱。

    苏蔓迟疑了一下,看看旁边的几位旅客。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把纸箱放到行李架上吧。”

    坐中间一位穿着旧西服的农民模样的大伯对苏蔓说:“姑娘,麻烦等一下,让我把东西拿开。”说完他站起身,小心地将两个纸箱放在座位下面。坐外面的一位体态微胖的大妈也站起来,她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大伯拎着。走到位子外面来,让苏蔓进去。大伯大妈互换了位子。

    苏蔓坐下后,听到对面的一位旅客问大伯坐火车带着篮子做什么?没等大伯开口,旁边的大妈抢先搭话:“噢,篮子里装的是草莓,自家种的,早晨刚采的露水草莓,带去给儿子吃。纸箱里装的是鸡蛋,自家养的土鸡下的蛋。我儿媳妇刚生了一个胖小子,我们老两口今天去看大胖孙子,鸡蛋带去给媳妇吃。土鸡蛋营养好。”

    她的脸上显出幸福满意的神情,她看看周围的人,放佛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快乐,旁边的旅客都安静而留意地听着,他们似乎听的也很高兴。只有一个老翁例外,他的脸躲在报纸后面,小声地斥责拥塞在过道中的人。有一位旅客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报纸。

    火车开动了。坐对面说话的那位旅客开始拿出手机。这时大妈对她说,“我儿子住在申城,他在一家金融公司上班,儿媳妇是申城人,在百货公司上班。他们结婚十年,刚生孩子。哎,他们没孩子之前可愁死我们老两口了。儿子发小的孩子都上初中了。说完一脸满意的笑了。”

    这个旅客把手机挪开放在桌子上,说到,“孩子一定很可爱吧。”

    大妈说:“看照片,和我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没说完就让她老伴把手机拿出来,要给大家看看他们的孙子照片。

    这个旅客也很高兴,又说:“结婚十年才生孩子啊,他们工作很忙吗?”

    大妈说:“也不是,儿子工作要忙一些,媳妇工作很清闲,是媳妇结婚前就说要做什么丁克,当时我们就不同意他们结婚,后来没办法,儿子喜欢她。我们已有八年没去过申城了。”

    大妈又补充道:“结婚不要孩子,你说一个家没个孩子,那这个家不完整啊,把自己整到快四十了才生孩子。多遭罪啊,女人好年景就那么几年,年纪大生孩子吃苦的。”

    大妈转过头来向着苏蔓,苏蔓看到她的眼中充满微笑,她问苏蔓是否也是去申城,苏蔓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她立刻又问走哪个出站口。苏蔓回答从西出口。

    大妈又转头对她老伴说:“我们正好和这位姑娘一起出站吧,申城火车站那么多出口,儿子结婚那年我和老头子就走错出口,转了一个大圈。”

    苏蔓看着窗外,远处田野金黄的油菜花迅速地向身后移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大妈见她有些落寞,又开始话说:“姑娘。听你口音,不像我们这面的人啊?”

    苏蔓说 :“我老家是花城。”

    “啊,老家花城,在江城工作,这离家多远,你妈舍得啊?”

    苏蔓说:“我们常打电话。也经常回去看她。”

    “看姑娘和我闺女差不多年纪,也……”

    大妈有些谨慎,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接着说:“我闺女结婚五年,外甥四岁了。孩子可聪明啦,哎,现在的孩子营养好,长得好脑子也好使。”

    苏蔓没有说话,冲她笑笑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想到妈妈早晨打电话让她回老家,告诉她三姨给介绍一男的,是公务员,刚离婚,经济条件很不错,一个女儿跟妈妈过。让她趁着假期回去看看,三十了,青春早过了别再耗了。苏蔓和妈妈说要去申城找吴嘉民,气得她挂了电话。

    苏蔓心里有些难过,七岁时爸爸和妈妈离婚,妈妈一个人辛辛苦苦带着她,还要上班。累了生气了就冲苏蔓发脾气,后悔生孩子,然后又抱着苏蔓哭。苏蔓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就暗暗努力学习,她发现只要考试成绩好,妈妈就会很开心,才会笑。

    苏蔓在江城大学认识了吴嘉民。毕业后留在了江城。吴嘉民是江城人。父母都是公务员,相互尊重恩爱,家庭和睦。嘉民不仅长得帅气,孝顺,性格也好,懂得照顾人。追求他的女孩也多。她爱嘉民,只要嘉民不和别人结婚她都不介意,

    大学毕业三年后,他们开始谈婚论嫁,嘉民父母希望嘉民找个本地姑娘,一直反对他们结婚。直到去年吴嘉民要被派到申城办事处工作之前,他妈妈找到苏蔓说,和嘉民结婚可以,结婚后就赶紧要个孩子,不能接受丁克。苏蔓没答应,当然婚也没结。

    过年嘉民回来,和她说如果婚后不要孩子就分手吧。嘉民喜欢孩子,可苏蔓不喜欢。此后嘉民就像失踪了一般,没再主动联系过苏蔓。

    苏蔓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旁边的大妈掀开盖在篮子上的花布,拿起两颗草莓转过身对苏蔓说:“姑娘吃草莓吧。”

    苏蔓婉谢,大伯在一旁说:“最上面的一些都洗过准备路上吃的。本来就是露水草莓很干净,没施过肥,卖相不好看,味道很甜,是种给我外甥子吃的。姑娘可以尝尝。”

    苏蔓有点窘迫。只说自己胃不好。不能吃冷食。大妈转身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喜糖递给她,苏蔓只好收下。

    大妈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熬夜,年纪轻轻胃不好。赶紧找中医调理,姑娘还没结婚吧,等以后结婚生孩子,身体会吃不消的。”

    苏蔓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的两位旅客直夸大妈种的草莓好吃,还讨论说现在城里草莓都是催熟的,味道不甜。其中一位旅客好奇地问大妈,“你儿媳妇为什么年纪大了又愿意生孩子了?”

    大妈说:“我儿子喜欢孩子。儿媳妇不愿意生,他们也没少吵架。后来为这事差点离婚。媳妇肯定不想离婚,儿子也不想离,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再说儿媳妇也蛮好的,平时吃的用的也没少给我们寄回来。”大妈语气慈爱,满眼微笑。

    大伯接口就说:“我和老伴前几年一直给儿子打电话,催他们赶快生一个,要是没功夫带。就给我们老两口带。这现在光顾着自己过得高兴,等老了以后没个子嗣,还是不行。”

    大妈说:“催了几年也没动静,我和老伴也死心了,不打电话也不去申城,在老家种地,在亲戚当中感觉抬不起头,没个后代要钱什么用。好在闺女经常带外甥子回去看我们。”

    “以后都去养老院,哪还指望孩子帮养老啊!”对面的一位旅客开玩笑似的说,不过她说自己的孙女也两岁了。

    大妈说:“那哪儿成啊,人没孩子心里没个念头,那生活还有啥意思,有钱又能怎样,不管生男生女,有钱有人才好。”

    苏蔓想站起来离开,转过头看看过道上站满了人,又打消了念头。继续看着窗外。她想到嘉民的父母,嘉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孙满堂,苏蔓似乎理解了嘉民的父母。

    苏蔓想自己尊重传统观念,但也得尊重自己,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爱一个孩子,为什么要生?难道就是为了迎合传统观念吗?生孩子变成了任务,难道这就是我和嘉民的爱情存在的意义吗?

    苏蔓也清楚,如果她坚持丁克,和嘉民是不可能结婚的。她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眼泪差点流出来。只好一直看着窗外。苏蔓无法止息自己翻动的思绪,她不停地在心底问自己,如果婚姻需要生孩子才能促成,这是我想要的吗?这是爱情本来的样子吗?或许以后会想要一个孩子,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不是结婚的筹码。

    那如果失去嘉民我会怎样?她感到胃又是一阵抽痛。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嘉民发了一条信息:“我快到申城了,我想和你结婚,”

    火车进站,下了火车苏蔓带着大伯和大妈一起走出西站口,只见一个帅气稳重的中年男子满面含笑迎上来,一手接过大伯手中的一个纸箱,另一只手搭在了大妈的肩背上,说车停在对面商场的附近,需要绕过去。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向对面走去,大妈走了一段路后还回头朝苏蔓挥了挥手。

    苏蔓站在出口看了一会儿,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苏蔓翻开信息,是嘉民发来的,“愚人节快乐!”苏蔓犹豫了几秒钟后回到:“哈,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今天回老家看我妈了。”

    苏蔓看着广场上匆匆而过的身影,三十岁了,爱情却没了原来的样子。眼泪终于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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