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哈姆雷特的一句话,流传千年,至今令人咀嚼。婆娑世界,无法决定自己的生,但大部分时间中的大部分人是可以决定自己的死的。而选择死亡,自然是感觉手上的人生之牌破烂不堪,无法继续。既然怎么打都是输,又何必强求,不如早些弃权。或者就此破罐破摔,撤火倒灶;或者期待轮回转世,洗牌再来。且不说撤火倒灶,万事皆空;指望轮回的,恐怕也是两手空空:当身体、记忆、社会关系通通改变,你还是你吗?轮回之人,若无记忆重临,早已非前世之人。因此,注重今生,打好手上这把牌,或许才是对待生命的最客观方法。只是,烂牌难打,不可否认。
《三角地》为呈现的就是一把烂牌:父亲酒鬼,母亲赌鬼。两鬼不散,生下五个小鬼。大弟成绩好,高人一等;二弟成绩差,无人能及;三弟偷东西,神出鬼没;小妹最可爱,人见人怜。“我”是长子,半个家长,管理“江山”;爱好吉他,混沌度日。牌烂在何处?父母恶习,不顾家庭;二弟笨三弟偷,大弟痴小妹弱。自己无力亦无知。
混沌的日子因为丹妞的出现而改变。丹妞会舞蹈,我会吉他。舞蹈配吉他,丹妞“配”“我”。生活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我从不敢让丹妞发现我的家庭——三角地的家庭。两条街道交汇处的家庭,极端美好的孩子和极端可恶的孩子汇聚的地方,生存与生活集合的地方。我希望三角地是稳定的后方,正如三角形的稳定性那样;可是三角地却是破碎的地方,再标准的三角形玻璃也经不起地面的重重打磨。欺骗、隐瞒终于被发现。三角地不温馨,三角地很无爱。“配”,配不上。三角地,伤心地。
折磨弟弟,放逐自己。我从三角地中走出,却不知将自行车放往何处。效仿阮籍穷途,车子倒下,我亦倒下。想,不想。活,不活——睡觉,白天到黑夜,黑夜到白天,白天到黄昏。当时间的重量打在身上,我终于明白三角地的一切,都只是外物;自己的行为,会改变外物。三角地,可以是温馨的家;不在别人,在于自己。
于是,洗衣洗被,洗澡搓泥。于是,投身足球,努力学习;于是,背写小偷,捶打弟弟;于是,卖钢笔凑学费,办酒菜悦双亲。纵然被学校开除,一家跪倒求机会。
父母的象征,是苦难的人生;
大弟的象征,是美好的技能;
二弟的象征,是生活的无力;
三弟的象征,是身上的缺陷;
小妹的象征,是人生的美好。
我的象征,是生命的选择;
丹妞的象征,是岁月的机会;
居民的象征,是生命的回应。
“我”的家中有苦有乐,正如人生有苦有乐。父母的懒惰,是混沌的人生。缺乏庇护,只能前行;二弟三弟的无力,是能力的缺陷。能力不足,勉力前进;大弟小妹的拿起与放下,是精神的美好。如何好?把一手烂牌打出了大威风。
人生种种,正如我在改变家庭。家庭未改,大弟小妹深受恶影响;家庭我改,大弟小妹影响或低。生活美好。父母的不足,隐喻着不好的先天环境。弟弟妹妹隐喻着自身拥有的各种优势不足,丹妞隐喻着外界对自己的共鸣认可,而周边居民则隐喻周边的环境。从先天泥淖中挣脱出来,是共鸣、认可在发生作用;渴望共鸣,期待理解;实现共鸣,获得理解。因为自身先天不足,失去共鸣,不再认可。为了重获共鸣,再得认可。站起来,走回去。从逃离的先天中出走的自己回到先天的不足中,改变不足。让美好更加美好,让不足变得充足。让先天的缺陷,在我的改变后,实现改变,成为优势。当三角地咖啡馆开张后,丹妞的归来,是昔日弟弟妹妹对丹妞的谩骂的回应。谩骂隐喻着否认,否认需要认可,否认需要共鸣。丹妞回归,证明共鸣回来,认可重现。更证明需要共鸣,需要认可。
值得注意的是,“我”对丹妞的评价并不是漂亮,甚至还有些丑。是的,丹妞隐喻的是认可,是共鸣,甚至是具体化的成就。成就未必要很大,认可未必要全世界,共鸣未必要所有人。小小的就可以,普通的就可以,一点点就可以。所有的不都是从小到大,从普通到伟大,从一点点到无数吗?
三弟的出走?隐喻着坏习惯的破除何其艰难?而破除的基础并不是彻底地否认,恰恰相反。应是彻底地接纳,接纳之后彻底地否定。只有承认了自身的不足,才能改变自身的不足;而非死不承认有问题,心里暗暗说自己会改。说会改,往往改不了;说错了,可能会改正。
一手烂牌,怎么打好?自我觉醒。我是自己的王。唯有自己,方能解脱自己。《三角地》,人生的隐喻。烂牌,期待着自我觉醒,如果希望自己得到认可,希望丹妞归来。
三角地,道路接触交合点;三角地,人生道路交合点;三角地,生死之抉择交合点。三角地,随时出现,随时消失。烂牌,好牌,或是一把牌。醒来,醒来,人生有牌不算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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