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记游

作者: 乐饮流霞 | 来源:发表于2019-01-28 14:24 被阅读12次

    独自一人去的乌镇。

    对乌镇的美好印象来自于好几年前看的那部电视剧《似水年华》,恬静温馨的水乡,淡雅动人的爱情,还有那浓浓的人情味,让人对这个小镇充满了向往。

    而最近的内交外困,就更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于是想起了这个久已慕名而当下正好近在咫尺的地方。

    一通搜索,大致对目的地有了点了解,预订了个景区内的民家客栈,背上包就出发了。

    到了乌镇车站,客栈老板很体贴地来接我,跟随他到了东栅景区门口,倒抽一口凉气:满目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情景啊,这还是心目中那个静谧的水乡吗?不过既来之,只能安之了。

    买了东西栅的联票进了门,向着客栈进发的方向上,第一景看到的就是电视剧中反复出现的重要场景——逢源双桥,当然,导游的解释和电视剧中很不一样,说是走左边升官,走右边发财,然后看到游人清一色往右边走。看来还是普罗大众居多啊,升官没什么指望,只指望发点财了。

    乌镇的景点大致分为东西南北栅,其中南北栅尚未开发,已经开发要收门票的是东西栅,东栅基本保持了民居原样(这些私家客栈也隐藏在民居后面),而西栅则更多地商业化,商铺餐厅酒吧旅馆林立,故客栈老板给我的建议(也是大部分人游乌镇的顺序)是白天游东栅,晚上游西栅。

    到了客栈放下行李后,就出了门,汇入滚滚的游客流中。

    小巷、石板地、瓦檐房、木门木屋,一切都透着沧桑,但是在游人如织的境况下,无法再去发什么思古之幽情,只能被人浪卷着往前走。为了让大家觉得值回票价,沿途还设置了凭门票才能进入参观一次的民俗馆、百床馆、木雕馆等等,让游人流连一下脚步,不至于很快就走完这几百米长的街巷。

    街巷两旁的房屋特意保留了原样,有居民居住其中,基本上只是老人。房屋是砖木结构,其中的门很有意思,在正常的房门外还多了扇左齐胸高的栅栏状小推门,作用和门帘差不多,目的是当房门开着时,小推门可以扣上,既可以让空气流通(当街的这一面是没有窗户的)、看到外面又可以防止别人贸然闯入。其中有扇小推门后,有一位老者,着背心短裤,身体精瘦,头发已掉光,手里拿着一片西瓜,趴在门上自顾地吃着,任游客蚁行从身边穿过,他只是眯着眼惬意地享受着自己的快乐,荣辱不惊。

    当年看完《似水年华》后最想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谈恋爱,第二件就是喝酒。现在到了乌镇,当然一定要去那个呈现传统酿酒工艺的酒坊看看。自然,真正的生产不会在此处,只是呈现些原始风貌给游客看看,顺带卖卖酒。尝了一口,有点意外,虽说不像一些土法酿的酒那样呛人,但是入口既不绵也不醇,不禁对它失望了,唉,广告害人啊!(后来的事实却证明,我错了。)倒是那一坛坛泥封好堆叠排列在一起的酒坛让人浮想联翩,凑近一坛闻闻,似乎真不是空坛,那其中是否真有父亲给女儿存下的出嫁时才开封的女儿红?又是否真有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纪念的忘却而存下的“醉生梦死”?

    走着走着,来到了电视剧的另一重要场景,挂着“晴耕雨读”牌匾的书院,可惜已经关闭,不对游人开放。隔着门栏往里,窥不见那些积尘的旧书,但从已经被磨得掉光了漆露出原木的牌匾上可以看到岁月的斑驳,揣想发生在它身上的故事。它想必也同江西龙虎山那块乾隆御笔题匾一样曾有沦落到民家成为搓衣板类似的经历,不知什么机缘才又被重新拾回悬于此处,冷眼看着早已失去了“晴耕雨读”逸致的现代人,冷眼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喧嚣宁静。

    街巷的尽头是茅盾故居,里面有陈云题字、茅盾手植树、茅盾手稿等等。茅盾恐怕是乌镇最大的名人了,不过,这种文化名人现在还会有多少人关注和认识?不时听到游客中有人惊奇地说:“哦,原来茅盾姓沈啊。”还有人直接问导游:“茅盾是干嘛的?”而镇上另外一处专门设的茅盾文学奖作品展的展厅则直接就关闭了,想是门前冷落的缘故吧。

    走完了这条街巷,到了街口,左边有个古老的戏台,也是电视剧中呈现过数次的,上面的演员在咿咿呀呀唱着一出地方戏《王氏买布》,驻足而观的多是本地老人,游客则只是掏出相机、摆pose、拍照、走人。仔细听了片刻,实在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便转而观察观众,那些老人们的专注和喜悦,不知是为了这出戏本身,还是为了能够享受这种娱乐形式?等他们故去之后,这些戏还有没有人再唱,有没有人再看?

    街口右边是个道观修真观,连着一所当年可称豪宅的翰林第,绕来绕去,居然发现有个房间里在演皮影戏。戏未上演,灯光昏黄的幕前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走到后台门口,张目望去,五六个人,操持线偶的两人约莫四十来岁,而配器的几个则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鼓点起,镲声响,戏开始上演,演的是《牛魔王会铁扇公主》。就看台下闪光灯闪、咔嚓声响,一会儿之后,拍照完毕,观众就走得差不多了。每轮演出只有10分钟,虽然唱的我依然听不懂,但好歹人物是熟悉的,还能看出点兴味来。看到有位老人结束演出出来透气,就走过去问他:“怎么那么短啊?才演那么一点。”他显然有点生气:“咄,戏才开演你们就走了,还看什么看?嫌短?”拂袖而去。这个大脾气的老人家倒是激起了我的兴趣,看他在外面回廊坐下休息,天又正好下起了雨,走不了,就又凑上去搭讪,以请教皮影戏的配器做由头,他终于肯搭理我,和我聊了起来。他说他们原本是这边一个皮影戏班,当年一年到头都是在这附近的各处乡村巡演的,“那时候看戏的人可真多”,望着走廊外的雨丝,他有点出神,许是缅怀当年演出的盛况。“现在呢?还有这类演出吗?”“现在?没喽,早没喽,演戏的人没了,看戏的人也没了。我们几个,是领导安排的任务,演给你们这些人看个新鲜的。”他叹了口气,转身而去,准备下一轮演出,背影说不出的意兴阑珊。

    雨越下越大,瓢泼似的,待到雨停,赶到西栅,已接近黄昏。

    西栅商业气息就很浓了,沿河一边几乎都是客栈和商铺,另一边则是酒吧,比较有趣的有几个地方。

    第一是青年旅舍前面的一片空地,名曰“诗田”,有数块地砖上都刻了诗,根据其名称推想,原本大概想每块地砖上都留诗的,不知何故只留了几块,但愿有一天真能名副其实,这块“田”里长满了诗,也蔚为大观。

    第二是大戏院,院中的广场每天傍晚都要放露天电影,看着那投射在幕墙上的影像,想到了郁冬的同名歌曲,也想到了幼年时在奶奶家,每天晚上带上小凳子到隔壁单位占位看露天电影的旧事,不禁出了半天神。广场旁边有个茶座,入夜后有苏州评弹表演,台上男女,年纪颇轻,长衫旗袍,三弦琵琶,在唱《枫桥夜泊》,吴侬软语,声声入耳,分外熨帖。茶座很传统,仅有茶水,愿者付费自斟,不愿出钱者也但坐无妨。所有观众中只有一老者面前有一杯茶,估摸着是本地人,凑过去聊天,他说子女都外出了,不愿留在这里,自己原来住在西栅,随着旅游开发,也已搬出去了,但还是每天都要回来这里,清茶小酌,“一辈子,都习惯了。”一辈子,原来也就一杯清茶,等闲时光。看到我的短袖衣裤,他提醒说:“这里靠水,又是夏天,夜里蚊子多,你怕是坐不住。”果然,还没等第二轮演出,我就不堪蚊扰,起身作别了老人家。走时看到那位唱评弹的先生下台泡茶,褪去演出舞台上的长衫后,内里穿得也颇为时髦。

    第三是邮局,在email时代,邮局的作用似乎已不大,不过风景区的邮局是个例外,何况这里的邮局据说是清光绪年间就开始存在的,所以还是人满为患,大家都挤在这里,购买明信片,盖上乌镇的邮戳寄给亲人甚至寄给自己。我走到邮局时天已黑透,相机没电了,发现这里有快捷充,便走进去投币给相机充电。正在充电的当儿,进来一对一看就是在校生的小情侣,也是相机没电了,想学我的样儿充充电,但是这个快捷充坏了几个端口,只有我这个是可用的,只能等我充好他们再充。小女孩比较着急,一再问我还差多久才充好,“再晚人就散了,不热闹了,不好玩了。”呜呼,原来他们是图热闹来的乌镇。

    还有个昭明书院,据说是当年编《昭明文选》的梁太子萧统读书的地方。其中有图书馆,古色古香,入口处挂满了“文元”“贡元”“国学蜚声”一类的牌匾。这些年,读书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是去图书馆。开始还以为只是展览给游人看的,想不到还真是可以办个借书证在这里借书看,还有阅览室这种可以让人临时看书的地方。回想起少年时我泡遍了我们市的两大图书馆令到工作人员都认识我的情景,竟恍如隔世。还有个书店,除了介绍乌镇的图书和一些流行书籍外,很大一部分是儿童书籍,问店员小姑娘:“你们书店的经营状况如何?书主要是卖给游客吧?”小姑娘强辩:“谁说的?也有很多是卖给本地人的。”我笑笑,那么多儿童书籍,明显是让来旅游的父母随手买了顺便带回去给子女的。到风景区旅游的给自己买书的人恐怕不多,本来就一大背囊,再加上书那么重的东西,徒增背包的重量。但是给子女买书可能就不一样了,再重都愿意负担。

    西栅的夜景确实美丽,沿河两岸都是灯光,但是却过于热闹,没有臆想中那么恬静,再加上间或而过的载满游客的游船,让人想起的是奢艳的南京秦淮河,却不是这个梦里水乡。只有走到荒僻的水路尽头,那些弃置的屋外的灯光变得凄清,不再有人声喧闹,心才宁静下来,在小桥上一坐就是半晌。思绪如桥下流水般划过,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时竟不知是月影还是灯影,而人也不知是在家乡还是异乡。

    没顾上吃饭,坐最后一班交通车赶回东栅,因为不认识路,要客栈老板来接,怕他们等得太晚。

    东栅的夜比起西栅,要冷清的多,不再有游客,不再有喧嚣,连路灯也不见几盏,或许,这才应该是这个小镇的本色。可惜我饥渴难耐,无心赏玩,回了客栈,麻烦老板出门给我买来了酒肉,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直到第二天。

    清晨的乌镇东栅是最美的,晨曦下,宁静而温馨,空气中都带着河水的清新,而那些未醒的房屋和早醒的人,点缀了这片宁静,觉得生活都美好起来。我又找回了当年去湘西凤凰,一大早起来到江边发呆的感觉,只觉岁月静好,刹那永恒。

    不过这种情形持续不了多久,随着早游的客人的到来,这里又恢复了集市一般的喧闹。

    今天逛到了河的另一边,这边是比较密集的商铺和饭店。逛累了,在一家小酒店坐下,要了本镇的特色红烧羊肉和一瓶昨天只尝了一口的三白酒,边吃边喝,发现和昨天感觉不一样了,刚入口确实比较平淡,但越喝越顺滑,就如同那“第二眼美女”,初次看她不会觉得出众,只有深入了解后才会被她吸引,可惜,今天要走了,不然,当图一醉。

    酒店对面是一家卖手工蚕丝制品的店铺,柜台前坐了一老妪,在一个盛满水的石缸前,熟练地剥着蚕茧并把五、六个蚕茧剥下来的丝糅合在一起成一只天然的蚕丝手套,游客围观,赞叹她手艺神奇,她说:“当然了,我做这个几十年了。”伸出双手,只见手掌被水泡得起皱,手背则虬筋百结。每个蚕丝手套只卖几块钱,掏钱向她买,她指指柜台后的一个中年人,说:“钱付给他,他是老板,我只是打工的。”游客散去后,她盯着面前的水缸发呆,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时间有限,独自一人又告别了乌镇。

    走时在想:下次再来,一定去尚未开发的南北栅看看。回头再一想,不知道这个下次会是何时,真再来了时它又变成了什么模样?很多时候,故地难再重游,错过了的遗憾也许就遗憾终生。

    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正好乌镇曾经的形象代言人刘若英宣布婚讯,似水年华,年华似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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