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匪
第三十天
我拿出因为受到众多事件影响而暂时搁置起来的盒子,里面放着我预计好了的结局,那些东西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上个世纪的古董一样。它们现在已经没用了,都扔掉?稍微有点浪费钱的感觉。
我曾经认为会一成不变的信念,绞尽脑汁想要去实现的计划,不知什么时候竟像大火过后的废墟一般,只剩下些残渣了,结果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做成,但我想在那片废墟上一定会长出新的嫩芽,草本植物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那么又是谁在废墟上埋下这颗种子的呢?
现在回想起来,我想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想要活着的。那些失败的自杀经验真的只是运气不好么?可能潜意识里我已经看到了某些会影响成果的微小原因却并不去在意,也未可知。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会非常强调“我”这个字眼,“我”做了什么,“我”怎么想的,“我”认为如何。如果不这样引起注意的话,我怕我的“自我”会消失,它还不够强大,不能仅凭自身就获得安宁。
在我经历了这一个月的种种变故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我所一直试图依靠极端手段获得的极致独处,也许只能够在生理学上阻断嘈杂的外部环境,我的“自我”仍旧会一片喧嚣。
而在我做了要和小鬼一起生活的决定之后,那些喧嚣便突然像被吸尘器吸走了一样。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似乎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自我”的极致独处。
也许在外人看来是我帮助了那个小鬼,但我自己非常清楚的知道是她救了我。
“哎呀,终于到家了,可真是不容易啊。”妈妈今天出院,没有让我去接。
“哎,你别动啊,赶紧坐下休息。”爸爸略带着急的语气深刻地表达出了他对病人的关切之情。
“你爸真可笑,我又不是什么濒危物种,跟你爸结婚这么长时间,现在才知道关心我啊。”妈妈笑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一直很关心你啊。”
“行了吧,年轻的时候天天不着家,现在才有点儿人样了。”
“你看你这人,话说的难听不。”
“爸,妈,你们才回家,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儿不合时机,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们。”整理好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看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情骂俏”,我想着迟早有一天都要说,早死早超生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果然爸爸妈妈看我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稍显惊讶的表情,我很少会这么郑重其事的跟他们说话。
“之前妈你住院的时候,知道的吧,我有一个同学生病去世了。”
“恩,知道啊。”
“她留下了一个女儿,现在在福利院里。”
“所以呢?”
“我想收养她。”
“……”
“……”
“那个……我们,这个怎么说好呢,这是好事,但是,你现在还没结婚,这个,以后会面临很多很多问题,就是……”一阵沉默之后,妈妈开始委婉地表达她的不赞同。
“我不同意,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怎么就是长不大!就像你妈说的,还没结婚的姑娘就带着个小孩,你以后怎么办?别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再说了,还养小孩呢?你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养小孩?就算你去申请,人家也一定不同意,一天尽想这些没用的事。”相比之下,爸爸的表达就直截了当的多了。
“是啊,过日子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其中你要承受多少委屈啊,爸爸妈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对我们来说你始终是最重要的。你说你让我们一想到你以后可能会面临的困难,怎么让我们安心呐。”
“你别跟她说那么多废话,这事儿没戏,你最好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看来想要让爸爸妈妈接受还得费不少功夫,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尽快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虽然这些年也积攒了些钱,但既然决定要继续活下去,那坐吃山空可不行,再者说,那笔存款我是想用来付房子首付款的。毕竟一旦我和小鬼一起生活,就不能再住在父母家里了,虽然说服他们之后也许能厚着脸皮赖一段时间,但总归不是办法。这么一想,我还真庆幸自己平时没什么物质需求,把大部分的工资都存了下来。
看着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想想之后还有很多事是未知的,还有很多事要拜托别人帮忙。如何实现跟小鬼说过的话,还真是困难重重啊。
从家里逃出来的我,再次来到福利院的门口。就我一个人而且没有提前打招呼,这样是没办法进去见小鬼的,所以现在也只能站在小操场外围的栅栏处向里张望,操场上像昨天这个时间一样,到处都是小孩子。
正当我四处搜寻,想着看到她之后该怎么叫她过来的时候,一个身影忽地闪到了我的眼前。
“你是怎么看到我的?”我惊讶地问道。
“我昨天就看到你在这鬼鬼祟祟的了。”
“那我今天又不一定会来啊。”
“这谁知道。”
我蹲下身和她平视,在大衣口袋里掏了半天,从栅栏的缝隙里把巧克力塞给了她。
“你以后每次来,都要带巧克力哦。”
“不行,吃多了可就变胖子了。”
“那你还吃我的奶糖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了。”
“嘁。”
“我说……”
“什么?”
“这个吧……”
“在收养我的道路上遇到困难了吧。”
“恩,还不少呢。”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谁,你说收养就收养啊。”
“所以说,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
“我知道。”
“所以说,在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来收养你,你知道怎么做吧。”
“哼,你少小看我。”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自由活动结束了,该回去了哦。”不远处的老师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小鬼扭头看了看,转过来对我说道:“喂,我该走了,你别天天来,被发现就麻烦了。”
“啧,啰嗦。”
“哼,……我等着你。”
很多年以后的一天,我跟小鬼不知道第几次一起翻看那个封皮已经卷边儿了的L留下的厚本子。那里面写了各种各样的叮咛,嘱托,各种各样人生道路上会遇到的麻烦,各种各样可能有帮助的解决方法,各种各样的食谱,各种各样的生日祝福,各种各样的爱。
“没看出来我妈还真啰嗦。”
“我觉得有些人很好的遗传了这一点。”
“X,你再这样,我休年假就不回来看你了。”
“跟谁稀罕似的,也不谁,天天给我打电话。”
“嘴硬吧你就,也不谁,一天不打电话就不行。”
“L你看看你女儿,真是,你说你写这些有什么用?”
“你跟副画说什么呢?”
“我跟你妈告状呢。”
“幼稚,妈你看X,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欺负我的。”
“看看,说的好像你不幼稚一样。”
“哼,你再这样我就走了啊。”
“恕不远送。”
“等等,差点儿上当,用激将法啊你。”
“啧,又失败了。”
“嘁,你就没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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