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初结红楼
七八岁的时候,是一个夏天,一个阳光刺眼的中午,在同学家院子里乘凉,抬头间,猛然看见窗台上有一本红楼梦。但这并不是我与红楼的第一次相见,这本久负盛名的书,更早些时候,就已经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了,隐然记着,看电视的时候,我想看西游记孙悟空,但妈妈却调到了陈晓旭版红楼梦的频道,说“这是名著”。不知道它究竟是有怎样的魅力,让妈妈如此着迷。如此想着,便央求同学借给我看。那个同学还嬉笑“就不敢给你看书,书到了你那里你就不出来玩了。”
从同学那里拿回书,就迫不及待看了起来,到底是适合儿童读的删减版,故事情节极其简略,诗词也略去不少,甚至连薛宝琴这等金陵副钗人物的第一次出场都一笔带过。字里行间充满着编者的人物性格偏好,我边看着书,边对照着87版电视剧,对红楼的了解就在这一点一滴的找不同中展开了。
就这样在疑惑中,对故事情节的无限探索之中,从删减版读到经典全本,读到脂批本。对人物的看法从最开始的表面到现如今的正视,可怜可叹他们的命运。这些所有我思想上转变的经历,和人物本身的命运,都让我热泪盈眶。
当然如果红楼只读到人物表面上的特点这个层次,那这本书终究会和其他书籍一样,总有厌烦的一天。我很幸运,在红楼的世界里,每一次的精读,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初谈黛玉误解
颦儿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她识大体,有大家规范,亦懂得家族治理之道,有才情,超凡脱俗。有着不同寻常的审美观。她初入贾府,不吭多行一步路,不多一句话,成功应对王夫人礼节性的考验,饭席上的察言观色,可见她也是通人情世故的。
宝钗生日,她被湘云比作戏子,宝玉忙给湘云使眼色,席间的湘云生气地早已按捺不住,而黛玉呢,一声不坑,等戏班散去,回到住处,才静静地听宝玉与湘云的斗嘴,才反过来说宝玉。这是怎样的教养啊!
她是大观园公认的诗魁,仔细读她的诗,你会发现她的诗充满巧意。
半掩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她选中潇湘馆,爱那几竿竹子,拨弄琴弦,生活情趣高雅。
宝玉生日,她私下里和宝玉说,贾家现在入的少,出的多,也为你们担心。可见她冷眼观察,心里也是明白贾府的现状。
可为什么大众看到的是一个爱使小性儿没事就哭哭啼啼的形象呢?读书一定要读的细,看红楼不可抛去字里行间的小细节。这是因为她对宝玉的爱和寄人篱下的痛苦啊,不难发现,她的每一次使小性儿都是因为宝玉,但在两人互诉衷肠之后,她就很少再有言语刻薄的情节了。
若不然,以她初入贾府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想要赢得宝钗那样的口碑,不是什么难事。一个所爱,一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理解这其中的悲惨。假如说,贾敏还在世,林如海身体健康,那黛玉的性格岂不会是完美?无忧无虑 不必看人眼色,寻得如意郎君,一生幸福托付,她哪里会像在贾府里的步步小心的煎熬呢?
初谈宝钗误解
宝姐姐也不是一如水的善解人意,和善可亲,她在扑蝶那节,偷听了小红的谈话,最后却嫁祸给黛玉,光这一个小细节就足以定宝钗个心机女的角色。很多人也因为宝钗扑蝶而对宝姐姐心生怨恨。
但是通读全书,了解曹公“钗黛合一”的想法,用这个线索去探寻薛宝钗,在我看来,她是红楼最可怜之人。
我喜欢黛玉,除了她自身的超凡脱俗,通解人情,更是因为她内心的反抗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使自己一无所有,也要拼得自己的爱情。但是细读宝姐姐审颦儿,把什么《牡丹亭》《西厢记》丢开那节,体味宝姐姐说自己也是小时候读这些书的细节,我隐隐感到这是一个被封建礼教残害最深的女子,她不仅被残害,更是同化为礼教中的一份子。这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啊,她的智慧不亚于黛玉,却因为被封建礼教同化,丧失了自己的思想。
在80回后的命运中,宝钗嫁了宝玉,但确是“恨无缘”,何况这还是桩政治婚姻,被安排给宝玉冲喜,宝姐姐无奈嫁人。
合上书,再看宝钗的人物年表,进京选妃投靠贾府,选妃落选,暂住京城。被元妃暗指婚嫁给宝玉(端午节赏礼),为解薛蟠的牢役之灾嫁给宝玉冲喜,从而攀附贾家。
但有没有人想过,她,愿意吗?
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会和姐妹撕闹,不知进取,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林妹妹的男子,她愿意嫁吗?
再回看宝钗的出场,原是为了选妃而进京。但是,她愿意选妃吗?连元妃都哭着说,“送她到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皇宫四角四方的天,束缚的人生,谁愿意往那火坑里跳?
宝钗的一生,就是为家族命运无奈奔波的一生,做不了一点主的一生。黛玉好歹敢表露真性情,身边有个宝玉理解她,紫娟为她着想,但宝姐姐呢?“可叹停机德”的能力,却没有人为她想想,一个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灵魂的人,怎不可悲怎不可叹!
我与红楼有个约会
原本我想,假如要谈论红楼梦,在这一次的谈论中,到底要不要谈论人物的具体分析呢?可当写起字来,却一发不可收拾了,红楼里每一个人物都是有特色的,薄命司,金陵十二钗,金陵十二钗副钗,金陵十二钗又副钗,想想光这三十六个人物,每一个人物都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猛然佩服曹公,“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红楼的魅力,怎一个“好”字了得!
如果说,红楼最吸引人的是它的人物,那么也许是我们观看红楼的眼界太窄,自大学以来,认识一位学长,他认识红楼的角度,却是以“诗句”为先,通过诗句看人物,这也是一种红楼的正确打开方式,书里涉及到诗词的部分很多,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元妃省亲众姐妹做诗,海棠诗,菊花诗,芦雪庵即景联句,中秋夜湘云黛玉妙玉联句,林黛玉重建桃花诗社,更不用说还有黛玉的题帕诗,五美吟,葬花词等等,再加上宝玉杜撰芙蓉诔,薛小妹新编怀古诗等等。红楼诗词是一座宝库, 深入红楼,不深入诗词,是不能说是读透红楼的。
除了诗词,我还聊聊曹公,曹雪芹写出这本《石头记》,大多取材于他自己的生活,历来就有很多大家通过研究曹雪芹本身的人物命运来探索红楼的人物原型,从而探索八十回后的故事。在这一方面,我更喜欢台湾作家高阳的《梦断红楼》,他是以小说的方式来描述曹雪芹的经历。这不是红楼的翻版,但却给了我一种遐想,让我以另一种方式来看待红楼 看待曹雪芹。
红楼梦是一本百科全书式的书籍,不管你以哪种方式打开它,不论是建筑,园林,诗词,情节,人物,器用,饮食,服饰,音乐,戏曲,医理。都是一种享受。希望每一个热爱红楼的人都可以从红楼中找到自己喜爱的部分,探寻红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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