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假日,总记得姐姐背着我去村里串门玩耍,总见到高低不等的土墙。那是人家的院墙,比我们的个头高不少。土坯的墙被雨水像子弹一样淋打后,留下的疤痕,凹凸不平,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细看,还别是一番情趣,让我想起月球表面上的环形的山。
我最喜欢和村里的年纪相仿的人在这长长的墙间玩冒险的游戏。那时的武侠电视剧非常的流行,那些武林高手们飞檐走壁、身手不凡的印象,在我们身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们。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也学英雄的模样,学一学飞檐走壁的轻功。这些高矮不等的墙,正是我们展示武功的绝佳之地。
我总看到那些胆大的同伴从一丈多高的墙头上,展开双臂,一跃而下,安然无恙地落地后微微微一笑,好像自己已经练成绝世武功,此时,正在展示绝技的时候。其他的同伴也纷纷效仿,一个个飞跃而下,还好都平安无事,当然也有意外的,一跃而下落地脚未站稳崴脚的,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后被大人批,总会说上几句“谁让你捣蛋?活该!”这时只能自认倒霉,也不把大人批评的话记在心上。孩子具有天生的治愈本领,等伤好过后又会故伎重演。仿佛那些的伤痛和危险与自己无关。
我们除了在这矮墙上练习飞檐走壁的轻功外,经常会玩解放军打仗的游戏。几人分组,躲在墙后会大声地喊:“准备好了吗?开始了!”一声大喊就是战斗的发令枪,预示战斗打响了。大家在一批高矮不等墙间躲藏,忽然觉得自己就和解放军一样。军人的职业的精神那是相当的到位,在高一点的墙边会猫着腰,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前进。在较矮的豁牙般的墙间,干脆就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全不顾地上是鸡粪,还是鸟粪,不知疲倦,专心致志地对付“敌人”。
看谁先把手做手枪状向对方喊一声:“砰!”那人就得倒下,表示已经“阵亡”,对方必须倒下。但也有同时喊的,彼此不服,于是就争执起来。辩论谁先开口,要不动作先于口,要么口先于动作,为此争吵不休,嫌对方赖皮,争得脸红脖子粗,直到这样的枪战游戏结束,彼此还是愤愤不平。
这时大家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泥巴,裤子上膝盖处,湿湿的泥疤印清晰可见,胳膊处也是乌黑的泥巴,满头的汗,一颗一颗的,晶莹的爬满了额头、鼻尖上。有的直接滑下来,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头发也打湿了,像刚淋了雨,又像刚洗了头,未擦干一样。
此时我们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隐约听到大人的喊话,才从这矮矮的墙间,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又是少不了一顿挨骂,但大家事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矮墙间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影子和许多欢乐的笑声,至今充满了亲切的回忆。
后来总在上学路上有看到许多的墙,或是危危可及的厕所的矮墙,或是要建的地基墙,或是正在快建的新墙,总让我想要不要再次玩这样的游戏。再来一场英雄的风范比试或对决。
此后的时间里,我见到了许多的墙,记忆最深的是去上海,一下车那高高的房子墙,高高地耸立,仿佛天空都变得小了。放眼看去,只是一堵又一堵的墙,穿梭在这样的住宅区里,各样的房屋像迷宫一样。狭窄路。高高的墙,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感觉。水泥地、砖墙,单调、毫无生机。哪像我们小时候见到的墙,周围都有高大的树木,浓郁的阴下,有很多清凉,充满生命的气息。当走进小巷的道路间,心中有股莫名的压抑,可能是我因为找工作的原因,也可能是陌生的环境下不适的原因,也许因为这一切都无法与自己联系起来。
来到温州,许多的住宅区十分的密集。许多墙挡住视线,刚来时不敢轻易走进任何一条小巷去,那细长狭窄的羊肠道,总是看不远。你走进一条小巷,抬头的视线就是墙,很担心走不出去,所以我常常宁愿走大路,绕很多道,常常要花更多的时间。之所以不敢轻易走这样的路,怕自己走不出去,可见视野对人的重要。看不见远方的路,就如園囿在原地,那是一种困顿,身陷囹圄之感,多么可怕。但人总是适应任何环境的智者,总在慢慢的熟悉中找到自己与环境相宜相适的方法。
后来,我熟悉了这些住宅小区,发现每条路都是相通的,总是那么的自然顺畅,体现温州人居住的智慧,特有的思想,一种便利,互利互惠。道路的四通八达如温州人的财富,广通四海八荒。
现在上班路上,我总在每天相同路上奔走,寻找可供欣赏的地方,开启一天的心境。温州的大拆大建,让本来许多的迷宫式的房子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些拆掉的老房子未在原址上建造起来,破败的墙垣,有的仍然倔强屹立不倒,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又仿佛在挣扎做最后见证。这样拆掉的房子落寞的被许多新建的围墙给挡住了。原来拆掉房子后,让视野开阔了,一直可以见到纵横交叉的河。现在可能为了安全起见,建起了许多新的围墙,一条条的墙,挡住那些拆掉的房屋留下的残迹的,遮盖了曾经居住的痕迹了。为新建房屋,工程队打好安全围墙,因而也见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这样的墙,有从住地伸向郊外的趋势。上班路上,为了能见到更新的绿色,我总是避开永强大道。不走永强大道不是因为永强大道不好,永城大道的绿化很好。有许多的树木,中间的绿化也很美,春天有烂漫樱花,夏天有野韭,葱兰都非常漂亮,还有蝴蝶花,红艳艳粉嫩嫩的很好看。
但我想多看一点田野的绿,就避开了大道,走度山这条路,一直通往三甲。我曾无事的时候,我从永中一直穿越到三甲。长长的道路在田野间延伸远方,两边的绿色的庄稼,葱茂旺盛。让人有一股莫名的精神从内心发出。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前走过的路了,现在路边是不少的房屋了。只有一片片的菜地,从路边仍然清晰可见。
我带着儿子从路边经过,春天见到附近农民种豇豆、豌豆、黄瓜,搭起了长长的一排排整齐的竹架子,很挺拔。也常见到春天的芥菜,高大茂盛,长得很欢。常见一块块金灿灿的油菜地。油菜花开得那么灿烂,在风中摇曳,在阳光下闪烁,那么的让人赏心悦目。
温州是个气候宜人的地方,一年四季温暖,油菜花比北方的油菜花要开得早,持续得久。看到这些田里的劳作人们,有种日出而作之感怀,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我内心深处有股乡土的共鸣。
夏天总能见到许多的黄瓜,花开满架上,玉米粗壮的杆,宽大的叶子间长出了几根带淡绿色的玉米棒,看了上去让人欣喜。这就是农民种植要得到喜悦。我也跟种地的在路边见证了,与他一同经历了一次生命灿烂辉煌。地里还有许多其它的蔬菜,欣然生长。这些地并不是十分平整,但是各自依势种植,自然淳朴,瞥见到了乡野之乐。
秋冬季节,田地里就挤满了一排排的大白菜、包心菜,幸福地挤满了田头。在路上见到这片的菜地,一年四季总有新机,忙碌的人,忙碌的田,构成有生气的世界。见了这生机一片,怎么不让我们这样过路的人平添了一份日常的喜悦,一份路上的轻松?这是让我迷恋走这条路原因。
然而,我的一份喜悦要断掉了。最近,一堵新墙,将一片带来欢乐喜悦的地将拒我视野之外了。其实我平时路上就十分钟爱这一片地。路边的田与路相连接不过几十米,为了能享受这一份的乐趣,我常常放慢了车的速度,特意浏览。每次都有一种欢喜的心情去见它,它仿佛沐浴掉城市心灵的污垢,不快,烦躁,苦恼,一次次的洗礼,一次次焕然一新,重拾心情。
现在它没有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工人将许多灰色砖用车子拉过来,堆在我心爱的田地的路边。工人叼着烟,头带着或黄或灰色的安全帽,操着不同的口音,用瓦刀泥浆把一块块灰色砖砌起来。要建一堵墙,堵住行人的田野视线。一天经过,就有几米长的墙就砌起来了,挡住了近处的田地。两天后经过,墙已经高过人头,有的全挡住了可见田地的视野。墙一天天地累起来,我的心仿佛也一天天堵得慌,莫名的郁闷,连一天上班路上的小绿色的心情也没有了。
但我总能找到点绿的盼望。我发现这些墙的中间有几扇小门,虽然很小,可仍能看到田地的一片的绿色,心中有一份莫名的窃喜。看到灰砖墙那非常粗鄙的面孔与门里的葱绿的绿色的菜相比,显得是那么的扎眼。几扇门处有绿色,一下子温润我的心情,我暗自高兴。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墙无绝情之面,对我网开一面了,这些工人们。
今天我又走这条路,远远看到灰色墙已经涂抺上了白色,粘贴着自然清新的文明广告宣传。我又开始寻找那几扇带来精神的门,可令我失望的是,居然这门已经装上铁门上锁了。银白色的铁门严严实实地把仅有的绿给关上了。我心灰意冷,看着好几扇的门,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意外是将要经过这段路的尽头,不远处有一扇门没有关,眼光穿过门射向田野,看到靠近门口的几株粗壮的玉米。绿绿的叶子,玉米棒上有些发红的玉米丝,正在孕穗成长。架上的豇豆随意地挂在架上,长长的豆身,自然地下垂,宛如珠宝首饰店里悬挂的手饰,惹你的眼。门那么窄,来不及细看,已经飞逝到我的身后了。我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墙,心装着一扇门中绿的活力,奔上了余下的路。
真希望,多有墙的美好记忆,少有墙的添堵心慌,有墙时,就给心灵开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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