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世

周日上班不忙，上班间隙和朋友闲聊。谈起朋友年里去男朋友家拜访的事，我很替朋友开心。可朋友后面的话语，却让我很难过。

朋友告诉我，打电话告诉她爸，男朋友妈妈邀请自己去男友家。事后朋友妈妈告诉朋友，听到电话后，她爸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时无言，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朋友的话语。想要找个合适的词汇安慰朋友，却发现，此刻的自己，在听朋友谈到这个话题时，自己比朋友还惆怅，还伤感。

记得很久以前，在大学宿舍里，四个女孩的卧谈会上，小慧聊起自己的父亲时，也有过类似的阐述，记得她说，当他告诉家人自己谈朋友了时，全家人反应最大的就是她爸，横鼻子竖眼，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闷生气了大半天。

还有小蕾，上半年一张床上，偶有闲聊，谈起自己跟家人谈论男朋友的事时，问及家人反映，也都是当爸的更在意，更上心。

其实不仅是朋友，是小慧，是小蕾。像这种在得知女儿谈了朋友，或是要结婚，父亲最失落最伤悲的场景，在很多影视剧里都有所反应，可以毫不忌讳地说，除开那些无情卖女的父亲外，其他只要是涉及家庭情怀的影片，这种女儿出嫁父亲落泪的片段是屡试不爽，从不或缺。

这不由地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记得前年寒假，一位阿姨路过，跟父亲闲聊说哪哪家有个男孩，人长得好，品行也不错啥的，谈笑间母亲倒还一直微笑地聆听着，可向来都很绅士淡定的父亲那次却意外地毛躁了起来，没等阿姨讲完，父亲就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我家闺女不愁嫁，不用介绍。”当时还是母亲及时结的围，说父亲喝醉了乱说话什么的。才不至于让那阿姨太尴尬。

记得阿姨走后，看着一脸木讷的我，母亲突然像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逗乐了似的笑着对父亲说：“人家也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那么着急干嘛?女儿是自己的，人家也抢不走。”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上大三，论年龄，对此类话题也是该有所考虑的时候了，毕竟，跟我一起上学，一起长大的同龄甚至更小的姑娘，小孩都有了。

可是，对我，家人不急，尤其是父亲，更不急。平常在家，他们很少跟我谈感情的事，以至于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地问：“人家家长都着急自己女儿嫁不出去，爸妈你们不急?”他们的回答更是让我在感激中肃然起敬。他们说：感情这事儿，该遇到时，也就自然来了，有什么好急的?

所以在那之后每每听到身边人跟我抱怨说家人催自己找朋友，催自己出嫁之类，我都暗自庆幸。当别人在听我说我家人不仅不催反而劝我不要急时的那种愕然而羡慕的表情时，我对爸妈更是倍加感激，感激他们在任我年岁渐长时也不给我施加情感的压力。

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我让他们放心是一个方面，更多的还是，他们希望我过的好，真正舒心的好。他们知道我天生倔强固执，一旦认准几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他们也知道我的孝顺，不想让他们担忧。所以他们担心，怕我万一因为顾及他们的催促而忙乱走进感情。他们怕我受伤。

然而，也正是因为我对爸妈的这份不急不催的理解和懂得，正是因为我对他们骨子里由衷的感激，才让我现在任何时候，只要一听到朋友谈及有关父亲听说女儿恋爱了或是要出嫁时便感伤的事情时，我自己心里都好难受，有一种出不出的苦楚，很想哭。

虽说那天父亲也的确是喝了点酒，虽说那次的小场景也仅只平淡生活里很小的一个小插曲，小到估计现在连爸妈也记不得了。可是我，却忘不掉，却时常想起，想起那天父亲孩童般不懂事的跟人生气，想起，母亲故做轻巧安慰父亲时话语间的小心翼翼。

岁月似黄沙，光阴指尖流。日子一天天地过，人一天天地渐长渐大，一眨眼已经到了即使爸妈不催自己也该有所考虑的时候了。

我惶恐，我害怕，我心疼，我难受。

我怕有朝一日，在我跟爸妈说，我也谈朋友了时，我会看到爸妈眼中那抹淡淡的忧伤。我怕在我说我身边也有了一个男孩子时，像很多其他女孩父亲那样，我父亲脸上也立刻展露出掩藏不住的黯然神伤。

当我想到，嘘寒问暖呼喊吆喝，一个门进出，一张餐桌吃饭，一盆火一台黑白电视机前生活了一二十年的一家人，在他们年老时突然就少了一个人时，我心里就好难受，好心疼。感觉作女儿的好残忍。当然，不可否认，这里面，也有着我骨子里恋家情结和怀旧性格的因素。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在他们青春的年龄里，用他们的青春时光，为我撑起了一个温馨而快乐的家;他们用他们每时每刻的悉心守候，为我营造了今生一辈子最幸福的记忆。是他们给了我一方心灵的净土，让我今生不孤单，不害怕，不论何时无论何处，都有了向前走的力量。

可是，他们呢?当他们终于用他们的青春换来我的精彩时，在他们年华不在，韶华渐逝时，陪伴他们的，也只是留有往日我嬉笑打闹疯狂玩乐影子的深宅老院。

曾经一个哥哥跟我说，如果有来世，他愿做爸妈的爸妈，为他们遮风挡雨，驱热散寒。当时，那也是我的来生的愿望。而今，当我意识到任我怎么做也做不到爸妈那般的伟大时，当我意识到如果我做爸妈的爸妈，我给予不了他们像他们给予我的那种安稳与幸福时，我突然不再期待做爸妈的爸妈了。

我突然想说，如果真的有来世，我愿做爸妈的儿子，小时候享受着爸妈所给的各种幸福，在我长大后，我会找一个温婉体贴，富有耐心和爱心的姑娘，娶妻生子，终生守候在爸妈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

聊天的最后，我跟朋友说，真的很想一直都是爸妈独一无二的乖乖女，一辈子都不与人分享。

我知道，我这话很愚蠢也很幼稚。但是我还是说出来了。或许，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自己的言语间为自己找点安慰……

来世不可知，只求今生，未来的未来，一切都能入得了爸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