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娃娃亲

作者: 7f770f85c200 | 来源:发表于2021-03-02 18:12 被阅读0次

          姐姐从小就订了娃娃亲,男方是邻村支书家的二儿子:二林.

          姐姐乖巧聪明,许多人都喜欢她.支书一家也特别喜欢姐姐.支书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姐姐更是喜爱有加,并多次托人上门为他的二儿子二林提亲,爸爸妈妈开始不太愿意,觉得二林不太聪明,学习不好,就推说孩子都太小,长长再说.但架不住支书找的媒人小五的一次又一次的登门劝说,加上爸爸和支书也是同学,所以也就勉强答应了.于是,姐姐的娃娃亲就在小五给姐姐拿了两身衣服后正式订下来了.

          在我童年的眸子里,支书过段时间就会提一盒四方形的用灰纸包着上面盖一张红纸的点心亲自到我家来走动走动,似乎是表示对姐姐的喜爱;姐姐的媒人小五也会过段时间胳膊下面夹个包袱到我家,给姐姐拿些衣裳或用来做衣裳的花布,后来稍大一点儿才知道,小五的这种做法是叫"拿衣裳"(双方订了亲以后,男方每一年要向女方拿冬夏两季的衣裳).

          支书一家对我们家是非常友好的.我家姐妹六个,爸爸在外当工人,在家的时间不多,地里的活主要靠妈妈带着我们一群孩子来做,非常地艰辛.支书和二林就经常帮我们家收秋打夏`做这干那.在我的幼小的眼光中,这好象是他们应该做的似的.尤其到了端午节`八月十五,支书更会来到我家,说一些夸姐姐的话,坐会儿就走.小小年纪的我觉得支书和二林做的一切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在支书的夸奖中,姐姐一年一年的长着,支书和二林一年一年的来帮着我们家,小五的衣裳也就这样一年一年的拿着.到了我上二年级姐姐已开始上高中也就是姐姐大约十五六岁的时候,每年的正月初二,二林就在支书的指引下,自己提个宽条纹的`装着很多东西的包袱,具体里面拿的什麽自己就不知道了,只记得包袱很大很沉.他穿着很整齐的衣裳,头发梳得也很讲究,齐齐整整的来我们家了.我妈总是会很热情的款待这个未来的女婿.姐姐这一天就会躲到村西头的好朋友珍珍家,一天下来连吃饭也不回.

          慢慢的,我长大了一些,也多少能看出些姐姐并不喜欢二林,而支书一家和二林却非常喜欢姐姐.而且姐姐的学习成绩很好,他们也非常担心姐姐考上大学吃上了商品粮而不给了他们家,所以来我们家来得更勤了.家里的活也做得更细了,在以前收秋打夏的基础上,连锄地`搬玉米`摘柿子这些家常活也经常过来帮忙.可是这些并不能使姐姐对二娃表现得热情来.

          日子就这样在姐姐的认真读书'和对二林没有多少感觉中一天一天地过着.

          一年的暑假,姐姐被省城的一所高校录取了.当通知书拿到家的那一刻,家里高兴得象开了锅,全家人高兴,邻里的婶子`大爷都来祝贺,支书也来了.高兴劲儿一直持续到九月份姐姐开学的时候达到了高潮.姐姐上学走的时候,支书送来了钱,二林也来了.姐姐坚决不要支书的钱,也不要二林送,却搁不住爸爸尤其是妈妈的劝说,他们或许觉得这些年欠支书家的太多了,不收下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是啊!从姐姐七岁到十九岁整整十二年哪!支书一家一直在帮我们家.姐姐勉强接下了支书家的钱,带着全家人'村里人还有支书一家的祝愿上学走了.

          姐姐上学的过程中,支书一家一如既往地帮我们家.

            很快寒假到了,姐姐回来了.二林到我家,姐姐不顾母亲的热情款待,坚决对二林说出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话.二林走了.第二天支书来了.姐姐依然不顾母亲的难为情,对支书说:"叔,我与二林不合适."然后不顾支书的劝说象是铁定了心.支书也觉得这事不会再有希望,就阴着脸,不顾母亲挽留吃饭,生气的走了.母亲一边数落着姐姐,一边叹着气,一边准备迎接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果不其然,第二天,支书'二林媒人还有他们本家的约十来个人,拿着算盘'本子,怒气冲冲'气势汹汹地到我家院子里.母亲谨慎地一边骂着姐姐:"这不听话的死丫头!"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支书一帮人倒茶添水,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这时,临近过年,爸爸也回来了.支书的几个本家要爸爸给个说法.爸爸停了好大一会儿无奈地说:"她叔,这娃大了,也由不得咱了,我和她妈也没有啥办法.这些年你和二林对小红和我们家的情分我和她妈都领了.小红穿你的`用你的`你们家帮我们收秋打夏`过节来往的,你们算多少我们一点儿不少的还给你们,你看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这样了,你看咋样?她叔?"支书的本家有几个喊着要砸我们家的东西:"我们要人,不给人就砸东西.""小红把二林耽误多大啦!还东西便宜你们啦!砸!给我砸!!"说着一群人就要抓起靠在院子里的撅头和掀,我妈赶紧上前阻拦,并让姐姐给他们跪下.姐姐没有跪,站在支书的面前,说:"叔,我对不起你和二林,你们要打就打我吧!不要砸我们家东西."过了许久,支书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浑浊的老泪,停了好半天,他止住了本家兄弟:"事情到这了,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转身凄凉地对媒人说:"算了吧,就这吧,这事由你管,你就算一下吧."

            于是媒人小五就在支书的几个本家的骂骂咧咧的吆喝声中开始算起来,从姐姐七岁算起,一年穿支书家两身衣裳,算到十九岁,合多少钱;支书家帮我们家收麦种秋从姐姐七岁算到十九岁,合多少钱;二林正月初二来我们家瞧老丈人拿的礼,合多少钱;有几年的端午节来我们家拿的粽子点心,合多少钱;又一年的中秋节来我们家拿的月饼,合多少钱;我二叔盖房子他们过来帮工,合多少钱;为我家摘沟边柿子树上的柿子,合多少钱;为我家锄坡顶上的麦地,合多少钱......,一直从上午,边算边骂骂咧咧,算到天黑,连来我们家拿的多少个鸡蛋`多少个馍都算了进去.其间,爸爸拿着烟不停地给支书他们让烟说好话,妈妈则为他们做了午饭又支应着晚饭,在灶间不停的忙.

          终于到了夜里,所有的帐算结束了.我们家要还给支书八百五十七块五毛三.爸爸对支书他们说:"我会尽快把钱给你送过去."支书的几个本家骂骂咧咧地走了.

          三天后,爸爸凑齐了八百五十七块五毛三,让媒人小五转交给了支书.从此,这个维持了十几年的娃娃亲以失败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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