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故事纯属虚构。
01
入冬以来，天气一直灰蒙蒙的。北方的雾霾天似乎借着北风被刮到了南方，能见度持续走低，人的心情也是灰色的，晴朗不起来。真叫人想念艳阳高照的日子。
如意最近的日子不太如意。婆婆一直催着生二胎，老公和婆婆站在一头给她施加压力，如意感觉这日子过的烦透了，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好，前几年老公执意要借钱开饭馆，希望能让家里经济好转，理想总是丰满的，没到一年赔钱关门，欠下了亲戚、银行几十万的外债，这下倒好，以前虽说不富裕，但起码不欠债，一家人的日子紧紧巴巴过的还算可以。现在每个月都要拿着几张信用卡倒腾着还银行的钱，过日子靠顶风顶水划船——硬撑。
这种情形下，婆婆竟然还催着她生二胎，婆婆还说，一个孩子也是养，两个孩子也是养，不费多大事儿。婆婆不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倒可以理解，但老公知道啊，不但没站在她一边，还跟婆婆一个鼻孔出气，也觉得生个二胎没问题。这让如意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怀女儿夏夏后她便没有工作，现在孩子刚送到幼儿园，她开始出来找工作，这几年时间已经和社会脱节，加上怀孕之前工作也并不是很出色，对重新返回职场心里还有点胆怯。后来几经周折寻到一份月薪2500的打杂的工作，公司是夫妻店，员工就她一个人，唯一让如意满意的就是每周双休，有时间可以照顾孩子。每个月老公的工资还银行欠款，她的工资就用于一家开销。
她也学会了精打细算过日子，有时候想给孩子买个玩具，都要挑选半天，尽量这个玩具能玩一段时间，不能图新鲜玩几天就扔一边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说的真没错。如意这几年苍老的特别快，人说女人操心太多容易老，再没男人疼，有时候会骂自己当时头昏了才想要结婚，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意和老公是高中和大学同学，算是自由恋爱，老公很帅，当年也算校草级别的人物，被很多女生追，他却独独看上了如意，这让当时丑小鸭般的如意受宠若惊，两人恋爱谈了几年，也算有过甜蜜的时光，有情饮水饱，后来就顺理成章结婚了。老公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差，除了在老家镇上的一套房子，其他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没有，甚至连婚戒都省了。如意的爸爸前几年去世，只留下一个寡母，如意结婚的时候母亲就按当地风俗给她缝了几床新的棉花被子当嫁妆，算是女儿出嫁了。如意每每想起这些，心里都跟胡椒泡在醋里一样——心酸的很。
02
如意还有一个姐姐，叫锦绣。
锦绣比如意大2岁，但比如意结婚晚。锦绣当姑娘的时候是个绝顶的美人，谈过的恋爱不计其数。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最疼锦绣，觉得锦绣最像他。仗着被宠爱，那时的锦绣任性的很，初中没读完就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开始混了，抽烟喝酒样样拿手，有一次因为伙同别人偷窃还进过一次少管所，这让当时一心望女成凤的如意爸不知哭过多少回。
人真的是会变的，那年如意爸爸去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锦绣，到死都是不瞑目的。也是奇怪，自打父亲去世以后，锦绣就活变了个人，改掉了身上的坏毛病，开始关心母亲，关爱妹妹，变成了一个懂事体贴的女儿。后来在28岁时嫁给了当地一个川菜饭馆的老板大姜，可能是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太多，和大姜的日子过的也并不舒坦，大姜的脾气很差，自认为自己好歹算是个小老板，对锦绣缺乏尊重和呵护，喜欢对锦绣吆五喝六，动辄训斥。锦绣脾气也不是个软弱的，刚结婚那几年俩人没少打架，闹过很多次离婚。
后来锦绣想明白了，谁让自己年轻时那么风流呢，这也算报应。俩人一直没有孩子，有人说是大姜常年酗酒，精子质量太差，让锦绣怀不上。也有说是锦绣不愿意和大姜生孩子，怕将来也是个讨债索命的。
03
如意的老公郑杰自从餐馆关门后也知道自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收心开始去公司上班，之前一直不甘心一辈子当个打工的，尝试了各种生意，去山东倒腾过金陵小枣回来卖，也跟人合伙贩卖过电动车的遮阳伞，都赔的血本无归，这次开餐馆，他也打算最后一搏，再不成就死心了，所以顶着如意强烈反对的压力，从银行贷款几十万盘下个门面，也学着姐夫做川菜馆，可是你看着大街上那么多人做生意，就是有人赔钱有人赚钱，具体原因只有当事人知道了。不出意外赔了个底朝天，还欠下了几十万的债，如意跟着天天叫苦连天。
女儿晚上从幼儿园回来，看的出来今天特别高兴。
“妈妈，我们幼儿园今天开了雪人派对啦，我和宝马一起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老师还表扬我们是智慧宝宝呢！”
宝马是夏夏的幼儿园玩伴，俩人是班级年龄最小的，又在一个小区住，格外要好些。
“这么冷的天还让孩子们出去堆雪人，冻感冒了怎么办！”如意没看到女儿开心的表情，她只顾得担心孩子感冒了没人管。
“大惊小怪，下雪天一年就这么几天，小孩子玩会儿雪不是挺好的吗，难得这么开心，我们小时候不是也这么玩过来的，有什么呢”郑杰觉得如意没事找事。
“是，孩子感冒了不用你管，都是我来伺候，钱我来出，你当然说的轻松。你天天除了上班挣那点虾米钱还债，还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家里大小开销哪一样不是靠我那点工资？”如意一提到债就气不打一处来，感觉日子简直没有盼头了。
一提到这里，郑杰就没话了，他自知理亏，觉得对不起妻子女儿。他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这辈子跟钱无缘，自己也算是个肯吃苦的人，为啥运气就这么背，干啥啥黄。
郑杰现在的工作是做保险推销员，他觉得做销售有提成，总比死工资要好些，只要肯努力，高收入是指日可待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做了几个月了，亲戚朋友都被他收编买了保险，开始业绩还行，但慢慢没有开发出新的客户，业绩就很一般了，每个月除了基本工资，提成少的可怜。经济的压力、老婆的数落压得原来滴酒不沾的他也开始学会了抽烟，借酒浇愁。
04
锦绣和大姜又打架了。
每次他们打架都要把如意、郑杰、寡母亲叫过来评理。他们赶到的时候，锦绣正坐在饭馆的包间里大哭，大姜耷拉着脑袋，见到家里人过来了，锦绣开始哭诉。
“你这个杀千刀的，天天餐馆里的生意你从来不管，只知道出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打麻将，我天天顾着店里的生意，里里外外都是我来管，你什么时候操过心？就这样你还不满意，还怀疑我偷人，我不活了……啊啊……”
“你跟那个天天来店里吃饭的光头王江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看着锦绣的娘家人都在，大姜只敢嘟囔着。
“你哪只眼看见我跟人家眉来眼去了？”锦绣哭声更加凄厉，嗓门也提高了八度，惹得院里停在银杏树枝上的一只乌鸦倏忽一下飞走了。
天空雾蒙蒙的，气压低得让人喘气都觉得压抑，天气预报说今日会有一场冷空气侵袭，晚间还会下一场雪。已经接近傍晚，虽然餐馆们关着，毕竟靠着马路，还是不时有人头往里探，好奇大白天的关着门，房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当初嫁给我的时候就是看我手里有这个饭馆，还算有点小钱，要不你这么个美人，怎么肯屈就嫁给我，咱俩结婚多少年了，你死活也不给我生个孩子，我现在连个盼头都没有。你铁定是看上别人了。”大姜似乎有点委屈。
“你胡说八道！要不是你……”锦绣欲言又止。
如意给锦绣使了个眼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本不该旁人来管的，她只能劝和了。
这个王江如意是知道的，光头，不是本地人，湖南人。半年前刚和老婆离婚，一个女儿跟着前妻，自己在本市的铁路上上班，每次出车回来一趟就会来锦绣的小店喝点小酒，说说路上的见闻趣事，一来二去，对锦绣有那么点意思，听说锦绣和大姜过的也不合脚，怂恿过锦绣离婚，但也并无越矩的行为，这些锦绣和如意私下说过。如意问过锦绣的意思，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和大姜的生活就跟死水一样，结婚6年，已经快五年没有夫妻生活了，但是哪家夫妻不是这样过的呢？她对婚姻没有少女的浪漫幻想，觉得挣钱才是最重要的，小店在她的打理下，生意很红火，她手里也攒下了不少私房钱。这些大姜当然都不知道。
05
回来的路上，寡母古氏一直在垂泪，她心疼两个闺女，觉得自己的命真苦，50几岁就死了丈夫守了寡，两个女儿结婚了过的也不顺心，锦绣是不缺钱，可是也没个孩子，跟大姜三天两头的打架，一打架就来把全家拉过去评理，每评一次她的心就碎一次。如意名字虽然叫如意，过的可是一点也不如意，结婚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因为没钱，日子过的也是一地鸡毛。
晚上回来，古氏把中午的剩饭热了吃了，就上床了，看着床头丈夫的遗像，他还是那么年轻英俊，微笑着，仿佛在跟她说着什么。她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婚姻，想当年她和丈夫刘海结婚的时候，真是一穷二白啊，连娶她那天接亲的自行车还是借的，可是婚后他们的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两人结婚30年很少拌嘴，虽然生了两个闺女，丈夫也从来不重男轻女，都当成掌上明珠，对她也是百般疼爱。就是可惜死得早，好人不长命啊。想到这里，古氏不免又伤心起来。
这一夜古氏没有睡的很沉，一直在做梦，梦见丈夫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背着锦绣和如意回娘家。他笑啊笑啊，就是不说话。
第二天上午，古氏照例到春天花园麻将室帮人做饭，自从丈夫去世后，本来靠着一点退休金想安享晚年的，谁知道小女儿如意欠下这么多债务，她想着趁着自己身体还好，还能动弹，也出来找点事情做，挣点钱帮帮如意还债，能帮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吧。古氏在麻将室帮人做午饭，每个月1800块，这个城市闲人不少，闲了没事就喜欢出来在麻将室打麻将，一般一打就是一天，午饭就在麻将室解决，所以一般麻将室都配有厨房专门提供午餐。
古氏每天只需要上午去买菜，中午做好饭，下午收拾完就算工作结束了，古氏的做饭手艺不错，这里打麻将的人都喜欢吃她做的饭，麻将室的生意也因此比别的家生意要好，老板当然把古氏当成宝了。
06
“古妈妈呀，您可是我们店的宝贝哟。昨天中午刘总还夸你的辣子鸡丁简直绝了，比他吃过的‘天之楼’的大厨炒的还好吃呢！刘总最近经常来，怕是就馋这口。”老板小金花早上一看到古氏来店里就嚷开了。
“今天中午你做个豆角焖面，今天王总要来，他爱吃这个。”
“好，还有紫菜蛋花汤。”
古氏知道这个王总，据说是市里最大的家具城的老板，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的，头发早谢顶了，只剩周围稀疏的一圈，还故意欲盖弥彰，往中间使劲梳，生怕别人不知道中间光的一样，眼睛小小的，一笑眯成一条缝，牙齿很稀，每次说话感觉嘴巴漏风一样，有点含混不清。古氏不喜欢这个人，每次他来，小金花总是格外热情，这个王总也喜欢在小金花屁股上有意无意的捏一把，占点小便宜。
古氏听厨房里的阿芬说，这个王总早看上了小金花，这个麻将室就是王总给她开的，王总家里还有个大老婆，也知道小金花的存在，很奇怪，既没哭也没闹，竟然能容忍老公在外养个小的，反正有钱花，各玩各的。
“哎，现在这世道，真是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阿芬每次看到王总，就会跟古氏这么说。
是啊，具体哪里不一样，古氏也说不出来，她想想自己两个闺女的事，又看看外面的世界，感觉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但是为啥都要折腾呢。
07
冬天眼看就要尾声了，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冒出了黄芽，护城河边的柳树也吐了新绿，雾霾天不知什么时候也渐渐消退了，天气也暖和起来，终于盼来了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如意最终还是和郑杰离了婚，孩子归如意，债务归了郑杰。
锦绣在春夏之交的时候也和大姜离了婚，带着攒的私房钱和王江远走湖南，锦绣说她不想再过这种没有盼头的日子了。
这次古氏没有阻拦，她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无法代替儿女去生活，只能守着她的刘海在梦里与他重温那些旧日的好时光。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纵然是她无法看明白这个世界，古氏这样安慰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