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站在我前面给我说话的人就是大红二红的妈妈。我也知道她远比我的爹娘年轻得多，但按农村的辈份儿的自然排序，我的爹娘常得向她叫婶的，尽管又不同一个姓氏，可也是几千年来乡间约定俗成的规矩，论辈份儿喊叫了，也是道德礼仪的具体体现吧。只要是本本份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人的村邻，一般没有谁会擅自擅越或随意去破坏它。
我想，我爹娘都已叫她婶婶了，别看她年纪轻轻，己高出我两辈，她既然已张口称我是孙子辈儿了，我自然该叫她为奶奶，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这个账尽管有些绕儿，但我还是拎得清的，不然，混为一潭糊涂麻缠乱叫乱称呼的话，是会闹笑话也会极易引起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咎分的，在这方面，咱不能不分世故不懂情理，咱不能没大没小讨人嫌，惹人不耐烦的。
我一听大红妈待我如此客气地喊我关照我，我心里柔软的部分随即荡漾起幸福的涟漪，喜悦顿时溢在脸上，十分感激地对她说，敏奶！您来的早，您就站前头罢，我刚来，理应排在后面，插队是极不礼貌的事儿，就免了吧！
大红妈就笑着说，看这乖孙儿说得多有路数哟，一看就知是个在学校有上进心又学有所成的好学生！
我红了脸说，敏奶，我才是个瞎胡混儿的，在学校仅是一个当天和尚撞天钟的普通小学生，比着优秀的好学生们还差得远哩！
小敏奶下意识地拉我站在她的前面，她那娇美的躯体就为我遮挡住了一大半阳光，我顿时身感凉爽了许多。
敏奶说，知谦虚懂礼貌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再把每天的钟总撞响的和尚就是好和尚！
我说，敏奶，今儿怎没见大红二红(叔)来排队分菜呀？
敏奶轻轻搧了两下蒲扇，说，他俩呀，都被你长青爷带到落凫山市里去看风景去了，星期天，市里那滨河公园湛河公园和工人文化宫什么的景点和游玩观赏及娱乐的场所都免费对外开放，不要门票的，可热闹啦！
我一听她说的那些让我联想都想不来的景致，原本想接的话茬儿说那一看肯定开眼界长见识哩，又一想，自已跟听天书一样，天堂虽美好，我终没见过去过亲身体验过，到底美妙到何种程度，我心里一点底谱儿也没有，于是就肿嘴不露牙了。
敏奶勾头看看我，又问道，孩子乖，妳想不想看那美丽的景致？
我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去大城市观景的却是有福的，都是些有头有脸有身份有条件的人，敏奶妳看我这破衣烂履撕呱撕流呱流衣不蔽体的要饭吃样儿是根本到不人前的，那美事儿说心里话我连敢想就别想，想也白想，穷得叮当响，再想那美事儿还不是痴人妄想白日作梦么！
敏奶说，其实人生在这世上，都是一样一样平等无二的！应不分谁贫贱谁高贵的。
我摇头道，可事实上，是明显地分作三六九等级的，只是咱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带领亿万人民在极力缩小各等级之间的差距而已。
敏奶夸我道，孩子乖小小年纪就能讲出这么个深奧的大道理，赶明儿一定了不起！
我羞愧地说，都是我照本念经跟学校老师开会时学来的。…至于赶明儿有出息的人，还是象您家里的大红二红叔这号人。
(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小敏奶温和地反问我。
我说，工人干部国办教师等国有企事业单位的后代，可接班可内招还可破格保送，前途大大地！农民的后代就无那先决条件，只有趴插在家安心修地球的份儿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论机会，对广大农村的农民子弟来说，那就是屁股眼儿吃杏，双缩无一。啥好处也沾不到的。
敏奶听我一说，不知怎么就轻轻盈盈地笑了起来，我也不询问不阻止她。她自抿嘴儿笑了一会，收住笑，又续道，你这孩子乖真讨人喜欢，说的话儿挺幽默的，连歇后语也不知不觉就插用上了，有趣得很哩！不过，妳要知道，国家的发展主潮流看是得向哪儿朝合的…据小道消息说，以后咱国将取缔接班内招和保送政策的，说什么还要砸烂铁饭碗废除一职终身制.…国家己高调喊明唱响全面恢复高考择优录取优秀人才啦…若真是这种发展势头儿的话，到将来大红二红长大了，正好走入空儿子里，上不上下不下的，二阶梁上吊悬着，就让奶我发愁哩！
奶，妳发啥愁，他俩满聪明的，凭智商远超我几个档次，论聪明能甩我几条灰龙河呢！我说。
孩儿乖，妳不知，这俩儿孩子也是妳爷把他们从小慣坏了！弄啥没恒心，沉不住气，特别是在学习上浮飘得很，就钻不下去，掀看作业本一看，多半是叉子，红虾虾的，跟鳖翻潭了一样，简直不堪入目…。
我说，我也是一样一样的！
孩子乖，別尽拿好听话儿来宽慰奶。奶虽不常去村后学校，但也风闻一二。听咱村铁匠的三儿媳背后不断在人场里夸妳，说妳作文一入门就上道儿了，着上哪儿用劲儿哩！还说以后咱村咱村的后生中成不成气候呢，就看妳孩子乖哩！
我趋趋脚下的地面，低头不好意思地说，奶，其实我那连皮毛还沒沾呢！妳别看表象也别光听声儿，说心里话，离合格人才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奶，您光看我这到不人前的卑琐形象也猜个八九不离十的，说心里话，我不行的！
敏奶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乖！话儿可不那么说，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刘备还有卖草鞋儿诸葛亮还有在南阳茅草庵开荒种田的时候哩！小孙呀切记，啥时候也别低估了自己小瞧了自已，这世上谁也不是三头六臂高哪个一头拃哪个一膀的，只要有目的肯努力就会金榜题名鲤鱼跳龙门出人头地的！
我回头望望小敏奶，仿佛她在我心目中，又比原来高大了许多，也美丽了许多！
(待续)
3月27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