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坐落于扶摇的东北方,是华凌山脉的主峰,常年烟云缭绕。原本是隐士的集散之地,时间辗转,慢慢衍生了教派。他们追求极度精神自由,也可以称之为夺舍——
独坐一隅,而神行九天。
话说陆离和萝芙下山后不久,天便黑了。两人用茅草布置了一个草棚,围坐在营火边,却不想丹阳子收拾的包袱里没有半点干粮。只有两三件衣服,和一些零碎的、不能吃的小物件。
夜色沉沉,只能看见被火光映出来的正脸。萝芙额前梳了一簇刘海,穿着一件素雅的襦裙,少有颜色。腰上系了三四条红绳,拴着一个个瓷瓶,指头大小,肚大嘴小,隐约还能看见插在瓶口的木棍。
陆离瞧得入神,而萝芙也想起点什么。只见她解下其中一个瓷瓶,倒了一点黄褐色的粉末在手心,然后用舌头舔食。又递给陆离,解释说:
“我差点忘了!”
原来萝芙的父亲好研究药理,而刚才的那小瓶药,就是祝余草的粉末,它可以在短时间内消除人的饥饿感。萝芙经常用祝余草来控制自己的饮食。
食饱衣暖,氛围恰到好处。
两人零零碎碎聊了很多,只是萝芙一直没有从鹿台村走出来,聊及家乡父母时,突然陷入回忆,一时悲呛,嚎啕大哭起来。弄得陆离一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安慰道:
“你别哭,我,我还是孤儿呢,都没有见过父母……”
正说着,夜色里突然有了动静,发着“呜呜”的声音。陆离不久前和食腐兽有过纠缠,所以对于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他快速拿起桃木剑,向着声音的方向做好了战斗准备。
萝芙也察觉到了这异常,悄悄躲在了陆离的身后。四周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陆离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萝芙,慢慢退出营火的范围。营火的火光太浅,一旦食腐兽发起攻击,留给他的反应时间太短。他可不打算当一个活靶子。
慢慢适应了黑暗,陆离总算是在一棵老树旁边见到了那畜生,眼睛亮着红光,隐约能看见森白的牙齿。不过比较之前碰见的,体型还要小一点。
“它在那儿!”萝芙躲在陆离的身后,往前指了指。
话音刚落,那食腐兽便冲了过来。
陆离用桃木剑一挡,扑上来的食腐兽便被分尸了,比起切瓜砍菜还要容易得多,“这就没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抬起脚踩了踩地上的半边尸体。那怪物如同煮烂的肉,稍稍用力便碎了。
陆离还来不及细琢磨,萝芙却轻轻叫唤起来,原来食腐兽的血水溅到了她的眼睛里,刺痛不已。说来也怪,前面的人没什么大碍,后面的人却像是被泼了一盆血水。萝芙的头发上,衣服上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这般,陆离只得扶着她去了河边。
萝芙蹲在河边的石头上,用水清洗了眼睛,又慢慢解下头发,一只手浇水,一只手梳洗。陆离站在一旁,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开口。又像是无意提及,说:
“你的衣服好像脏了?!”
“嗯。”萝芙小声答到。她知道陆离准备说什么,她也考虑很久,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的衣服可以借你换。”他赶紧接了下去,然后转身往回走,一边解释说:“我这就去把衣服拿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等陆离拿上衣服,回到河边,萝芙已经下了水,只露出个脑袋,身上的衣服脱在了原先的石头上。见陆离回来,便藏得更低了,小声道:“你把衣服放在岸边,然后先回去吧。”
“是!”
陆离也显得有些局促,匆匆应了一声,匆匆把衣服放在了岸上,却也情不自禁用余光往河里看了一眼——
纤手半将遮粉臆,
宝钗长欲坠香肩。
看到了三分,想到了七分。
陆离回到营火旁,往里面加了几道柴,萝芙才穿着扶摇的衣服回来了。兰沐初休,云鬓犹湿,散披未梳,显得娇软无力——
只是一眼,便撩动了春心。
陆离,他再也不敢看人了,只是小声招呼:“你回来了?衣服,我看你穿得挺合适的。”眼睛看着火,不敢往上抬一分一毫。
“嗯,就是有点空。”萝芙伸了伸胳膊,撑着袖子左右看了看,似乎有点得意,笑着说:“说不定哪天,我真能成为扶摇弟子呢。”
听到这话,陆离马上从腰上解下了双鱼佩,递给萝芙,解释说:“你现在就是了!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师傅说,双鱼佩就相当于县令长的符牌,也就是说……”
“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有!”陆离说着,亮出了腰上的鱼龙佩。
扶摇有弟子三千,不过七杰却只有七人,这其中的咿咿呀呀,谁人说不清楚?如此这般,萝芙也不想再推脱,开开心心地收下了。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下了。
一夜太平。
天亮后不久,两人便收了衣服继续出发。虽说祝余草可以让人意识不到饥饿,可是四肢却明显已经虚弱不已,两人路上又没有碰见野果蔬菜,只能一直挺着……
终于在四个时辰后,看见了一处独立的房屋,周围用砾石砌了一道墙。院子里竖着一把像伞骨一样东西,八根端点上分别挂着一个铃铛。陆离之前在师兄那儿见过,唤八卦铃,风吹不动,水火不侵,能够检测到方圆十里的妖兽动静。
“总算有人了!”
陆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叫了几遍人,也不见人出来,又见厨房没锁,便直接走了进去。这让萝芙担忧不已,连忙劝道:
“你出来,这可是私闯民宅。”
“不碍事的。”这时陆离已经从锅灶上摸了几个冷馒头,解释说:“我待会自会和他解释,而且又不白吃。”一手抱着馒头,一手摸了几个钱放在灶台上。
“可是……”萝芙还是有些犹豫。
“没事的,就几个馒头的事,大丈夫不拘小节……”陆离洋洋洒洒地解释起来,却不想萝芙突然变了脸色——
“那你吃吧!”
萝芙的四个字,像是砸在了陆离的胸口上,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心里既害怕,又羞愧,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走到厨房,将馒头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对不起,我……”萝芙突然跟了进去,说着一把抱住了陆离,“是我太任性了,我只是……”
萝芙正说着,突然屋外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谁,谁在里面?”吓得萝芙赶紧松开手,木讷地转过身,向着房外看。
房外正走过来一个汉子,背着一把长弓,腰上捡了四五只兔子,看来就是这亭台的亭长了。生得五大三粗,上身只拴着一张熊皮。
“谁啊?”
他一边喊,一边往里走。不过在见到两人的服饰后,便恭敬起来,规规矩矩作了一个叉手礼。
陆离以叉手礼回敬。
一番交谈,原来这汉子叫石生,石脆村人,因为体格生得粗壮,十来岁就当了这青石亭的亭长。又因为扶摇山下只有东西两条路,所以常有下山的弟子在这儿来歇脚。
用过午饭,因为天色尚早,两人决定继续上路。石生告诉他们,十里之外便是石脆村,只是人性叵测,一切都要多加小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