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书童

  —— 卦辞九五 ：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南阳下，曲径通幽，花香鸟语，欣木向荣，流蝶轻舞，水车在周而复始地转动着，咿呀作响，流水入田亩之间，蛙声绵阡陌交错。

叶落空庭，我扫着落叶，不一会儿来了三个人，我记得他们，曾两次拜访先生未果，今日前来，定是请先生出山。

我施礼作揖，他回礼问道：“先生，可在？”

我指着草庐道：“先生在那安睡。”

他恭敬立在一旁，身旁的两人脸有愠色，他挥袖止之，只剩淡然，再不发言语。

那天，先生离开了。木桌上徒留一策竹简，起名：隆中对。青烟萦绕香炉，东风一袭庭叶。

其实，我早已猜中了这个结局。因为拜访而来的人给我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想先生也是如此。

  伏兮游龙，雏兮惊凤，先生对我言道：待吾归，躬耕自守。

乾卦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那一年，先生二十又七，着一身白衣儒袍远去。

我深信着先生会回来，或十年，或二十年，又或者几十年。

  翌日，水镜先生来访于此，他坐在草庐的石凳上，不言语。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悲凉和莫名的沧桑。

  水车作响，日晷偏移，及至日落，他呢喃自语：“虽得明君，不得其时，何故如此呢。”携一襟晚照远去，叹一声回肠忧然。

  那时的我不解其意，多年后，我懂了。

  后来，水镜先生再也没来过，因为先生不曾回来过。

  几月后，博望坡起火了，破甲兵十万。

  江东之地，长江之险，驾一叶扁舟，随童子二人，舌战群儒，草船借箭，筑七星坛，管借东风，羽扇轻挥，灭曹军百万，智计一出，赢得阿瞒仓皇北顾。

假借荆州，入主西川，取汉中之地，据天险而拒曹兵，所望至极，咸服于蜀。

  那人进位汉中王，先生自然位高权重。因为那人是鱼，先生是水，没有水的鱼，还能游吗？

荆州的那一夜，黑暗中藏着杀机，一群商贾舟渡夜行，獠牙啐出鲜血，烽火点燃狼烟，一场战歌复将奏起。荆州的统帅败走麦城，尔后死于刀斧之下。原来他是那人的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

那人大怒，倾尽甲兵，御驾亲征，投鞭断流，以吞吴志。

先生苦劝无果，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道：“若孝直安在，何复如此。”那夜，先生夜观星相，帝星微明。

出师未捷，又折一将，姓张，名飞，字翼德。

龙有逆鳞，触者杀之。他们就是那人的逆鳞。

黄武二年，一介书生，持剑印，披银铠，火烧蜀军十万，原来他就是计取荆州的那位都督，姓陆，名逊，字伯言。

河边，有一石阵，分八方之位：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是先生很早以前摆过的石阵，名曰八卦阵。

那日，先生摆完此阵之后，前去拜访黄老先生，寒暄作别。留下一份竹简，刻道：东“生”而入，西南“休”出，复正北“开”入，方破之。

后来，黄老先生将困在此阵的陆都督救出，原来先生早已洞悉，只是他还不能死，而先生也非杀伐之人。

白帝城，那人托孤。先生声泪俱下：“愿为主公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六出祁山，七擒孟获，为报三顾之恩。

五丈原，秋风瑟瑟，先生望着浩瀚的星空，夜空下划下一颗荧星。入夜，先生于帐中设祭，分布大灯七盏，分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呈北斗之形，踏罡步斗，以求延寿。

奈何造化弄人，祈寿一纪，需满七日，第七日，一大将闯入帐中，灯灭焰消。先生一下子老了许多，道袍脱落，承一袭白衣儒袍，这是他出山时的衣裳，安然坐在那。

出营，目视着远方，那是白帝城的方向，道：“罪臣孔明，毋能为少主匡复汉室，老臣愧对先帝三顾之恩啊！”

苍老白发，孤臣落泪，宝剑秋风，怎敌过弹指一挥。

    南阳的夜空有些暗淡，想起了先生曾教过我观星之道，看着星辰，心中戈登一下。

  “先生也该回来了吧？”我暗想着。

    数日后，客栈里。

“听说了没，蜀国的诸葛亮病死在五丈原了。”

“嗯，据说已经是死人的他还吓跑了魏国的司马懿了。”

  二十七年前，先生启马征程；二十七年后，先生魂归五丈。

  南阳下，水车伊始，我还在庐旁等着先生。

  忽然，草庐间传来一声裂音，我立马推开尘封二十七年的门，那策书简已然裂开，刻道：隆中对。

景依然，物仍旧，只是人非，徒叹庐空花落无。

  我站在门外，轻声问道：“先生，您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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