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上，穿着貂皮大衣和紧身牛仔裤，戴着褐色宽边帽，打扮得活像个牛仔的钱偷拎起一个黑色的洗衣袋。
“这是你的车钱。”钱偷向站在他对面的男人说。
站在对面的男人已经基本秃顶了，只有环绕在耳际的一圈头发还在寒冷的风中挣扎。他推 了推黑框眼镜，一只手向钱偷伸出去，仿佛在安抚一只得了狂犬病的野狗。
“钱偷，你冷静一点，这么做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钱偷把洗衣袋悬在热气球外，轻蔑地说：“老贾，你以为我把你带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是为了什么？”
老贾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说：“我知道，你对我说过，要让我睁开眼。可是钱偷，恕我愚钝，我真的不知道你所谓的睁开眼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个意思。”钱偷松手，黑色的洗衣袋从热气球上掉了下去。
老贾仿佛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死去了一般垂下了手，然后猛地向钱偷扑去。热气球猛地摇晃一下停住了，钱偷的枪抵住了老贾的额头。
“放轻松，老贾。”钱偷威严地用枪将老贾慢慢推回原位。“我不想杀你。”
老贾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说：“是我错了，行不行？我对不起你，我就不应该生下我那孽子，就算生下了也应该立刻把他掐死，免得他将来去祸害你的女儿了。可是，老钱，你冷静想一想，我儿子他混蛋和我也并没有多大关系啊，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我管不住他，我难道不伤心失望吗？要不你直接去找他麻烦吧？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别在这儿折磨我就行。”
钱偷一只手握着枪，另一只手抓起又一个黑色的洗衣袋。“接受道歉，但是我们飞到天上来并不是因为我女儿的，那事儿已经过去了，我已不打算追究。这是你两块手表的钱。”说着他将洗衣袋悬在热气球外。
老贾激动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闪现出红晕，下巴上的赘肉开始抖动。他语速加快：“别，别，你先让我想想，不是女儿的事儿……那是可可？对，一定是可可，你听我解释，上回我是直接通过人家公司找到可可的，人家公司也没告诉我可可是你的女朋友啊？不知者无罪，你说是不？”
钱偷轻蔑地哼了一声，仿佛看见小丑从钢丝绳上掉下来了一样。“那你怎么解释你之后的行为？不知者无罪，你知了以后还不是在继续找她？我说老贾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智障啊？你昨天还在和她睡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老贾痛苦地扭曲了皱起了眉头，两只小眼睛狠狠地挤压着眼镜，鼻子周围全是皱纹。他忏悔般地说：“这……这是我不好！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在这里向你俯首谢罪！”说着他就要跪下，可是被钱偷一抬脚制止了。“别扯鸡巴蛋了，可可是个婊这件事我是早就知道了的，她想去卖想去死都与我无关，对不起，你又回答错误了。”说着他把手里的洗衣袋扔下了热气球。
老贾两手高举，狠狠地揉搓着光秃秃的脑袋，鼻子里冒出老牛般沉重的喘气。他眼冒血光，盯着钱偷说：“钱偷，你这就太过分了，不是女儿也不是可可，是什么事儿你也不说，这不是在故意为难我吗？”
钱偷说：“我不想为难你，而我们为什么要上来我已经跟你得很清楚了。”
老贾发了疯一般提高了音量：“是是是，睁开眼睁开眼！但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啊！就让我站在气球上眼睁睁地看着你糟蹋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吗？我告诉你，老子的眼睛是睁开的，你看见没？睁开的！”他把一对小眼睁得圆鼓鼓的，就像一只青蛙。
钱偷说：“不，你没有睁开。”
于是老贾又眼睁睁地看着钱偷拿起两个洗衣袋扔了下去，热气球减轻了重量，欢快地往上窜了一下。“钻石戒指纯金项链豪华别墅就不要想啦！”钱偷满意地说。
热气球上只有三个洗衣袋了，老贾绝望地低下了头。他噗通一下跪在了钱偷面前，两手交握，仿佛在一尊观音像前祈祷。“钱偷，好钱偷，你好歹给我留条活路，最后三百万了，如果连这三百万都没了我后半生就只能吃土了，拜托了，可怜可怜我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要不然我分你一半？一人一百五十万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钱偷说：“你想得美，要是缺钱，老子早就把你给剐了。”说着他又抓起一袋钱扔下了热气球。
老贾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钱偷的一举一动，眼神跟着洗衣袋抬起又落下，直到热气球的四壁挡住了他的目光为止。
倒数第三个洗衣袋被钱偷扔下去后，老贾一眼不发地占了起来，样子沉稳了许多。他拿出做生意时谈判的模样，眼睛直视钱偷，义正言辞地说：“钱偷，剩下的这两百万，和我共存亡。”
听到这话，钱偷挑起一边眉毛问：“什么意思？”
老贾指了指缩在热气球角落的两个洗衣袋说：“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休想再糟蹋我的钱了。”
钱偷挑衅地一下拎起两个洗衣袋，老贾的呼吸变得急促。钱偷遛狗似的将洗衣袋拎到热气球边缘，老贾颤颤巍巍地说：“老钱？我说到做到，你要是敢扔，我就敢死。”
“那你就去死吧。”说着，钱偷松开了手。
老贾声嘶力竭地大喝道：“钱偷，我日你祖宗！”说着他猛地冲向热气球的护栏，想也不想就翻了出去。
钱偷赶紧从热气球上往下俯视，他看见在一片云海的衬托下，老贾用尽全力，一蹬腿，鲨鱼似的往前一窜，抓住了最后的那两个洗衣袋，然后发出了一阵响彻云霄的狂笑。
“现在，你总算是睁开眼了。”钱偷满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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