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在南京火车站缓缓地停下,车门打开,踏板放下。下车的人像是刚从劳改局里出来的,上车的人则犹如搭上了离开劳改营的末班车。
两个浑身汗渍的胖小伙子,一身黑色的短衣短裤,蹬一双沙滩凉鞋,两人皆如此,远远看来,被当成了孪生兄弟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的座位是靠窗的11C~D。当他们挤过人群,靠近它的时候,坐在11A座上的女孩让他们眼前一亮。
黑色连衣裙很修身,微微泛粉的指甲修得又短又齐,自然、均匀的妆容,一抹鲜红色的嘴唇。她依靠在扶手上,阅读着一本Kindle,半短不长的金发带着一点波浪,斜向一边。
‘喔,抱歉。’女孩甜美地笑道,起身抚了一下裙角,让兄弟两把行李放好,再坐进去。
当女孩重新落座之后,她更往过道倾斜,想着法地,离这两个大汉更远一些。
‘为什么会上来这样两个臭烘烘的东西?’女孩在心里默想着,剽了一眼他们,看着他们正在小声地说话,嬉笑呢。
‘估计要来玩外放抖音这一套了吧。邋遢的肥佬们,一点素质都没有!’女孩接着斜着脑袋,看起电子书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讲,我这样说他们,总归是不好的。怎么可以看不起人呢?别人如果没有自己的素养,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一样,从小时候开始,就拥有那么多优越的条件呀。’女孩看不进去书,念想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会儿扯扯‘阶级’,一会儿扯扯‘人文素养’;时不时道德优越起来,时不时又觉得自己轻浮又自大,就在这女孩的思绪正百味陈杂的时候,乘务员走了过来,询问乘客们有没有垃圾要丢。
那兄弟两人顺手便把垃圾袋子丢进了乘务员拿来的大黑袋里,那些是上一任乘客留下来的垃圾。
女孩却苦于思索,直到他们动作之后,才注意到了这一点,要伸手已经来不及了。乘务员早已快步离开。
看着塞在前面椅背夹袋里的垃圾袋,她忽然感到一阵羞辱,又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俩,他们虽然是玩起了抖音,但并没有像她预测的一样,而是带上了耳机,安静且有礼。
这些都让女孩禁不住红了脸,她想。
‘我的学位和书本都白搭了,竟然自以为是。’她合上了kindle,端正了坐姿,不再倾斜,这让她带着金属环的右手碰到了盘子的手,即便如此,她也不以为然了。
列车像奔涌时的长江一般,飞驰了两个小时,来到了上海。
上下车的时刻,再次上演了一幕幕劳改营的离别往返。金发女孩拎着一个过夜包,欢快地跑到了一位中年男性那儿,喊道:
‘爸爸!没想到你会开车来接我!’
‘可儿,你怎么知道我是开车来的?’
‘要不然呢?这大热天的,总不能去坐什么地铁吧!’
父女你一句我一句,过夜包也推推来来的,最终还是让可儿拎着了。他们走出了人群,往地下入口而去,其乐融融地进入了一个别样的地方。
可儿绝对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是那两位胖兄弟,自从可儿离开座位,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见一位中年男性把她领走了,其中戴着眼镜的一个,便往地上碎了口唾沫。
“原来是个老男人养的婊子。”戴眼镜的说道。
“微信也要不着了你!”他的朋友说。
“婊子我嫌脏呢!刚才还在车上,她睡着了,靠了我一路。”戴阳镜的连忙拍起了自己的手臂,接着说。“真是草了!干她妈的倒霉!”
朋友自顾笑着,也不在意咧嘴不咧嘴的,一口黄牙展露无遗。
“算了吧!好不容易来趟上海,玩他妈的个几天。别等回兴化的时候后悔!又不是来约炮的。”朋友接着说。
“好好玩一个暑假,回去大三就要实习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戴眼镜的大声说,身上的肉,随着步伐,一抖抖个不停。
“打几年工,买房买车,要是还能够讨个一个漂亮老婆,那该有多好。”朋友回。
“但现在的那些个女的,我看越漂亮越不纯洁。”他接着道。“就像刚才那个一样,被日太多的,我宁可不要。”
“你要多纯洁的,没逼的行不行?”戴眼镜的返嘴道。
“哈哈哈……”朋友笑了起来。
“我查了一下,我们的酒店离这里很远呀!”朋友看着手机说。
“没事,坐地铁去就行!学着点!大城市出个门坐个一两个小时地铁没什么的!”戴眼镜的凑过去,看起了朋友的高德地图。
胖哥俩一边走一边插科打诨,没有一会儿,便走进另外一条过道,离开了。
A1~3的位置,新来了三位乘客,他们是一行的,刚结束疲惫的出差,搭上回去故乡泰州的列车。三个座位皆是整洁却有序的,就连方才可儿忘记交给乘务员的垃圾,也早已经被她拿下车,顺手丢进垃圾桶了。三位旅客坐在那儿,姿势各异,毫不拘谨,劳烦的心,也就从此松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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