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她

天地如慵懒的巨人。秋风拂动他的衣袖，不起半点波澜。月亮是他的冷眼，发出淡淡的娇艳白光，让沉默显得更加沉默，让孤独显得更加孤独。

高中生沈星月坐在窗台下，月光如水泻在窗台前，照着那一本读不懂的书，书上的字如滚动的一溜溜密码。窗外的竹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雀儿鸟儿早已沉默不发出任何声音。聋哑的养父的呼噜声，和他时而翻身带动床的叽叽声伴着秋风吹过来。这一座离镇上2公里的独栋两层平房在秋风中矗立，如一粒被人遗忘的沙子。

“她昨天一定是冲我笑了。”沈星月心里暗暗想到。但不是很确定，觉得她笑得有点勉强，还有可能只是处于一种职业的素养，对每个来借书的人都一样的笑。

她的面容就像这月亮，圆圆的、亮亮的，她的手如皎洁的月光，大葱一般的手指印在图书上，图书感觉很幸福。

我要是一本书就好了，沈月星想，那样就可以被她捧在手里，感受她手指的细滑。我一定要做一本有质地的书，不能磨砂她细腻的手，但应该让她感觉到我的分量和温度。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沈星月就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个图书馆的女管理员。一有时间便想着要去图书馆，为了显得不是很刻意，每一次去都借回两本书。这一种很隐秘的心思害怕她知道，却又总希望她能感受到。许多次默默的在图书馆门口，透过窗户向里看，那里露出她的一个背影，那背影随着她捡书的动作时隐时现，但于沈星月来言，却很有一种满足感。

沈星月无疑是有些自卑的，也是孤独的，这一种孤独和自卑是无法排泄的。自小跟着一个聋哑的养父长大，父亲除了会发出各种“啊”的口音外，其余的交流全靠比划。但沈星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一个聋哑的人靠着卖力能够把他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也许小时候养父还能有一些懂他。 但随着小男孩的逐渐长大，他的心却逐渐的封闭了起来，空闲时间沈星月除了发呆就是在看书，总算在班上成绩还算优秀。只是其他同学和沈星月都玩不到一起去，起先还有同学叫着他来一起上学，慢慢的都不太爱来找他了。据说小时候养父把沈星月抱回家的那天晚上，满天的繁星点点，村里刚开始叫他星星，后来觉得太女性化了，就改叫了星月。

沈星月望着月空，想到自己名字和月亮的某一种联系处，那圆圆的月亮渐渐的化成了她的脸：

“就是这两本？”她一手拿着书扫码，一边看着沈星月，露着洁白的牙齿和淡淡的酒窝。沈星月没敢认真盯着她看，只从眼睛的余光里仿佛看见她对着自己在笑。那一种甜甜的，淡淡的笑，仿如月光照在身上，并不能感觉到温暖，但至少它让你看到了光明。他记得她昨日穿着一件蓝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小西装，看起来很干练。

“明天星期天，再去借两本书，把这两本书还了。”想起了这些，沈星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只在内心催着自己赶紧睡下，兴许明日有好事情发生。

月光在窗前拉成几条白色的线，渐渐的照到床上，照到沈星月苍白的脸，他在胡思中睡着了，已经是凌晨两点。秋风轻轻的吹，竹叶簌簌的响。

第二日，沈星月早早起了床。养父见他起来，“啊——啊”的比划几下，意思是早饭已经做好，他先出去了，让沈星月早饭吃完把锅碗洗了，沈星月点头同意。

吃过早饭，洗了碗，好不容易捱到9:30，才朝镇上走去。他为了仿佛别人能看透他的心思，不能让一切显得太过明显，明显到别人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害怕她今天没上班，不能见着她似的。所以每朝着镇上的图书馆走一步，下一步都显得特别的谨慎，就像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什么一样。

好不容易走到图书馆，柜台那里空空如也，沈星月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就听见图书馆里面传来声音。沈星月轻轻的从前台进去，走到书架后面，偷偷的朝声音处张望，看到了她。

还有他，似乎在吵架。沈星月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不能呼吸，不会她有男朋友了吧。沈星月瞬间觉得自己身体内有只巨怪在膨胀，还要借由自己的身体出生。

朦胧中似乎听见她说：“我现在在上班，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回家再说。”

“不行，现在必须说清楚。”那男的大声吼道，把沈星月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转过身，不打算理他，朝前台那边走去。他从后面抓住她的手，只使劲一拉，又把她拉了回来，撞到了旁边书架上一摞书，书哗啦啦的掉下来，她也摔倒在一边。

“你如果一直是这种性格，我们可能不能继续了。”她便朝起爬边说。

那男的突然暴躁起来，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边伸着嘴就想去亲她。她发疯了一样推开他，他脸上被抓了几道血印，他反手就给她两耳光，打完就气呼呼的从前台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书架前啜泣。

刚才一切都发展得太快，沈星月本想冲出去帮帮她，可又觉得不合适。这会儿见他走了，沈星月慢慢的走过去，跪着地上帮忙捡书，斜眼看见她泪眼婆娑，从兜里掏出一包纸，轻轻的递给她。在内心曾想过无数次和她会面的场景，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很难形容沈星月的心情，从一进来看到一个男的和她在一起显得失落，后看到他们吵架心里竟又开始高兴起来。但她看起来她很伤心，自己的那一份高兴便只能埋在心里了。

她看着沈星月，没有接纸，看着沈星月一只手一直举着纸巾不放下，缓缓的拿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眼泪。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难道记得我？”沈星月想，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她说话。说道：“我来借书，顺便把另外两本还了。”

她站起来，跟着沈星月一起捡书。问道：“我看你经常都来借书，你们学习功课不忙吗？”

沈星月帮着她把那一摞书抱起来，答道：“不是很忙。”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她微微苦笑，答道：“让你见笑了，你最好不要和别人说。”

沈星月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我不会说的。”

整理完书籍，她问：“你今天借什么书？”

沈星月挠了挠头，他并没有想好借什么书。她笑了一笑，说：“你是高二吧，我推荐你看下这两本书。”说着从书架取出两本书，一本是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一本是木心的《哥伦比亚的倒影》。

沈星月如获至宝，赶紧道谢，抱着书就想走出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吞吞吞的说道：“那个······要到中午饭时间了·······为了感谢你给我推荐书·······要不我请你吃午饭吧。”

她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没事，我请你吃吧，你还是个学生呢，为了感谢你帮我收拾书籍。”

他们一起去吃了午饭，在图书馆旁边的餐馆，那一天聊得似乎很愉快，大多都是一些书籍方面的话题。沈星月终于知道，她叫赖寒，25岁。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沈星月没敢问，她也没说。

那一晚，月光皎洁、秋风依旧，但沈星月觉心里得月光暖暖的。关于那个男人，沈星月不愿去多想，只愿意活在自己的希望里，不让希望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