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春美丽、才华横溢的女孩,在26岁时,用上吊的方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久之前,她才刚刚成为新娘,她的小说开始热卖,她的人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而这一切,都在死亡到来时戛然而止。
人们痛惜这个年轻生命的消逝,去拷问悲剧发生的原因,而被揭露的事实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在她几乎是根据自身经历创作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她详细的剖析了房思琪—一个只有13岁的女孩子,被自己崇拜的补习老师强暴后,在这场噩梦中挣扎求生的心理状态。
作家林奕含的悲剧——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那句话,没有人及时和她说老师侵犯了她,然后对她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
她不懂这种“爱”,但又不敢求助。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的母亲:
思琪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
而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
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痛苦和耻辱。
她想出了一个办法——爱上这个老师,因为"爱的人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如果这些行为是出于爱,那么也许就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不再一次又一次自我怀疑和审判。
可是内心恐惧和绝望的感觉骗不了自己,她还是希望和父母确认自己的处境:
思琪…用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亲情的道路,被母亲鄙夷唾弃的口吻,严丝合缝的彻底堵死,她不再渴望倾诉,不再寻求理解,她想,就这样吧,哪怕不是爱,哪怕只是兽性,也只对我一个,我也能心安。
作家林奕含的悲剧——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那句话,没有人及时和她说但是老师不只“爱”了她一个,有一次,她亲眼见到他和女生的苟且。
她赖以维生的精神支柱再次崩塌,她当作信仰般痴迷的文学艺术和语言,在一位饱读诗书、远近闻名的老师的演绎下,竟然意义全失乃至肮脏不堪,那个满口“思无邪”的博学之士,先摧毁了她的身体,又摧毁了她的精神。
她无法完成自己的人生建构,她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也无法再找到通向美好的道路和出口。
她患上了重度抑郁,也许心理医生是最后能救赎她的人,然而在她的精神科医师对她病情的诊断书中,充满了“你是经历过越战的人”,“你是经历过集中营的人”,甚至是“你是经历过核爆的人”等等这样的结论。
他们把性侵害,说得那么严重,仿佛在告诉她“你太惨了,你是全人类最惨的,你的人生完蛋了”。她被一条条诸如“斯德哥尔摩症患者”这样的医学术语审判、定义,仿佛躺在手术台上,任冰冷的手术刀对自我进行分析解剖。
她仍然愿意接受治疗,她想要好好活着,因为抑郁无法参加考试,但是她拿着精神科的诊断书去和系主任请假,系主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你看起来很正常啊,有些人看起来比你严重多了。
……………
我们已经无法区分林奕含和她笔下的房思琪,因为这样细微惨痛的心理路程,绝不是用文学修饰可以描写出的,我们也无法断言在这场生命的陨落中,究竟哪一种因素最让她无路可逃,我们可以思考的,是如何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以及当伤害真的已经造成,要如何救赎一个人那摇摇欲坠和无从解脱的灵魂。
作家林奕含的悲剧——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那句话,没有人及时和她说电影《心灵捕手》中,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蓝勃发现了清洁工威尔的数学天赋,然而威尔却因为幼时常年被虐待而叛逆不羁,打架、斗殴、偷盗,甚至常常进监狱,蓝勃请来了心理医生,他们轮番上阵,又接二连三的被威尔气走,直到他遇见了肖恩。
肖恩并不像其他的心理学家那样,他并没有因为威尔自身存在的问题而把他放在一个病人的位置,去小心翼翼的措辞或是启动各种治疗方案,而是正常的表现自己的喜怒和偏好,在威尔侮辱到自己故去的妻子时,他甚至把威尔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天才威尔懂得很多知识,数学、艺术、政治、经济都不在话下,甚至连哪一句话在书本上的哪一页都清清楚楚,但是除了肖恩,没有人看出他卖弄这些本领,不过是把它们当作护卫自己脆弱不堪的心灵的铠甲,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肖恩的理解和懂得让他一点点靠近了威尔的内心世界,当他对威尔重复着那句“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时,威尔终于抱着他号啕大哭,那一刻,威尔的伤痛、怨恨、恐惧统统得到了释放,他与内心深处那个破碎的自我重新建立了联系,虽然那些黑暗的痛苦回忆还在,但威尔已经拥有了可以面对它们和重新开始的勇气。
作家林奕含的悲剧——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那句话,没有人及时和她说其实,当面对创伤的时候,人们最需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不是你的错,因为这句话饱含着理解、接纳、宽恕和爱,它意味着你可以卸下伪装,卸下很多他人强加于自身的并不准确的观点,它意味着你不需要再假装坚强,因为你仍是值得并可以去爱或被爱的,它还意味着你种种压抑却汹涌的伤痛、恐惧、委屈终于可以自由流动,去寻找出口,意味着你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交流与和解。
比起使用那些严密的医学理论来处理心灵上的创伤,对他们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会更有力量,因为它更能释放掉抗拒、怨恨、伤害,仿佛在山穷水尽中走来一个人,轻轻握住你的手,说一声“我懂”,因为它所指向的目的地,只是爱。
作家林奕含的悲剧——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那句话,没有人及时和她说如果林奕含的妈妈在她被侵犯后,能拥抱那个受伤颤抖的女孩子,告诉她“宝贝,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怎样我会永远爱你”,是不是她会有着不一样的结局,
如果她的心理医生,可以像肖恩那样,在拿出具体的治疗方案之前,尝试着去理解她,向她宣布“这不是你的错,这是那个坏人的错,现在你长大了,你有力量去面对和接纳自己”,她是不是会获得重新开始人生的那些勇气?
如果社会的舆论,可以对那些被强暴的女孩子们多说几句“这不是你的错”,是不是可以给这些受害者勇敢面对暴行、坚强走下去的信心?
如果这些都不再是假设,林奕含——这个聪明美丽的女作家,她的人生,是否会因为曾经遭遇伤痛而浴火重生,更加强大?
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悲剧,但我们应当努力,让悲剧不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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